"东风破"是什么?每年春天的第一阵风都是由东边吹来,从来不变;是一个不会完结的"圆"。《东风破》的名字是来自古代民间一种曲的形式,叫做曲破。破是一种表演的技巧,在音韵上随着感情增多减少,像音乐里的即兴。因此,"破"有种"破旧立新"的意味,而"东风"亦代表一股新生的力量,破除一些旧的习惯、想法,甚至从破灭、消亡中再生,迎接更光明的未来。
故事由多条线索组成,一条线索讲述一个滥用药物命不久矣的女孩关亚男(阿南)(官恩娜饰),由三藩市出走香港找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却碰上避世于东华义庄、与棺材为伴的臭脾气老伯林山(泰廸罗宾饰)。一条线索讲述一个几十年没出远门的旧金山女中医二花(苗可秀饰),因为一份速递屋契决定重返香港,而一段永远也抹不去的回忆也似乎伴随着她的归来而重现。另一条线索则关于一个讨厌家族生意的上环南北行药材铺少主余麟(周俊伟饰),原本打算卖掉祖宗留下来的地产,却最终因为三个女人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故事的开头展示的是华人在旧金山的生活,唐人街上密密麻麻的中文招牌,与香港的旺角或是湾仔并无太大区别。年轻的一代骑着单车穿梭城市,坐在海边看海,看似潇洒的生活表象背后却是不可道人的伤痛,本应是新生的力量却由于肆意的享乐而患上血癌。明知自己命不久矣,此时的她决定出走香港,寻觅一位从未曾谋面的网友,只因她感觉他"对我好,真正地关心我",而非选择去见抛弃她的男友,或是多年未见的父亲。另一方面,一位年过中年的老华侨女中医,每天为很多西医医不好的病人把脉、针灸、抓药,帮助他人的同时却派遣不了内心的孤寂,总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当年做错了选择来到旧金山,谁能想到呢,一来就是几十年,甚至忘却了故乡的模样,昔日恋人的模样。因为一张屋契,几十年未出过远门的她向好友借了旅行箱,毅然踏上归乡的路途,为了祖宗留下的地产,或许,也是为了寻回心中那一份隐隐的思念。
两位女主人公在旧金山有过短暂的相遇,然后同时来到了香港。阿南在义庄遇见了林伯,为了有地方住,更为了找寻网友,阿南同意在义庄工作。林伯和阿南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林伯看到这样一张和自己昔日恋人想象的脸庞,不禁呆住,而当他问阿南怕不怕义庄的棺材时,阿南出人意料地回答:"不会啊,我觉得这里很美啊。"或许是因为自己也离死亡不远,这一片的空旷寂寞,甚至阴森,在阿南眼中变得如此美丽。她迷恋于义庄中每一副棺材背后的故事,她偷偷去每一个房间拍照,她抚摸房间里落满了灰尘的吉他,这本应该充满了死亡气息的义庄,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充满生机与活力。
阿南给网友余麟写信,然后骗他说自己是阿南的朋友,阿南已病逝,却不料余麟并不把阿南当知心朋友,充其量只是个能聊天的网友罢了,阿南为此伤心,却并不死心,坚持每天写信给他。而另一边,二花回到了老店福缘号,原来要卖祖宗地产的正是她的侄子余麟,至此,两条线索有了连接。二花答应在屋契上签字,前提是让余麟在一个月内留在店里帮忙,而阿南也经常到福缘号来给林伯抓药治咳嗽,她和二花成了朋友。而另一条故事线索是关于余麟和独自带着儿子的阿欣(何韵诗友情客串),一次意外让阿欣失去丈夫,余麟则一直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误,于是作为补偿多年来一直照顾着阿欣母子俩,而他想要卖掉自家地产也是想接济他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二花年轻时的离开,并不只是因为旧金山人手短缺,更重要的,是一种逃避,一种逃离。当时她和林山相恋,是一对甜蜜的恋人,他教她英文,给她取名Eva,二花,为她作诗,花依偎,山守护。而一切幸福终将有消失的一天,林山的家人反对二花在医院工作,二花却为了事业,毅然放下了爱情。临走前她问林山:"你愿意陪我去旧金山吗?"林山却只是沉默。谁知一别就是一辈子,如今的她,事业有成,却依然放不下他,而他,呆在义庄里整天和棺材打交道,等待着她,却知道等不来她。
故事的冲突发生在后半段,一次阿南偷偷拿了林伯的吉他在义庄里叫来朋友烧烤聚会,林伯发现后大发脾气,将阿南珍贵的相机镜头摔坏。事后,一老一少两人在天台上促膝谈心,阿南谈着吉他轻轻地唱着歌,此时画面快速闪过阿南相机里的所有照片,黑白,从物到人,从旧金山到香港,最后出现了一个个笑脸,多少年华似乎就在这段闪现中流逝。相机已然摔坏,有没有照片已不重要,那些画面,总会定格在记忆深处。
余麟在福缘号帮忙一个月,学到了不少知识,针灸、把脉、抓药,一个本已消逝了老中药店仿佛又重新焕发了生机,余麟亦对中药店产生好感。同时他还在继续帮助阿欣母子俩,但有次阿欣终于忍不住了,她一遍遍地质问余麟"为什么要不断重复提醒我失去丈夫这件事?为什么不断给孩子希望到头来确是一场空?"她不想再接受余麟的帮助了,要求他离开。这给余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赎罪,甚至做好事,到头来一切都是错误。他迷茫地走在深夜的街头,不知所措。直到临晨回到福缘号,他抱着店里的祖哥,泣不成声。
阿南终于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期,她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余麟此时才知道阿南就是写信给自己的那个"已经去世"的网友,后悔不已。但阿南最终拒绝了与余麟见面,之前的她想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有人关心,却得到了余麟这样冷淡的态度,人世的冷漠让她绝望。还好还有二花陪着她。
二花和林山最终要是在义庄见面了,那天,阳光很灿烂,两人微笑着望着对方。阿南陪二花回到了台山,她们的故乡,此时在二花身边的阿南,就像当年的二花一样年轻美丽。
多线索的故事并未让观众感觉混乱,由阿南和余麟这两个年轻人串起所有的线索,但这段经过时间洗涤的爱情的真正主人公,却是二花和林伯。影片的主题应该是关于选择,关于时间,关于历史。二花当年选择离开家乡,离开恋人,远赴旧金山提供医疗帮助;林伯则选择将自己的后半辈子留在义庄,守在那里等待昔日恋人;阿南选择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寻觅网友,并尽可能帮助林伯;余麟则选择卖掉地产,将钱给阿欣母子,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阿欣则选择拒绝余麟的帮助,选择让余麟离开自己的生活。正如影片开头所说: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做着选择,上天却没有赋予我们不选择的权利。这样看似"自主"的选择,实则是为生活所迫的"不得已"。时间逝去,历史流转,当年离开的,如今回来了,见到昔日恋人的一霎那,才发现,以为自己一直后悔的选择,其实并不后悔,两人几十年未见,再次相见仍能以微笑对之,这不是"不后悔"的最佳体现么。而片尾二花和阿南回到台山时,正是对历史的重新审视,"从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这种"回家"可能不仅仅是表面上回到家乡,更是有一种找到归宿,找回自己的意味。
本片的摄影带有强烈的导演风格,导演麦婉欣也承认,自己是一个对"美"的追求达到"变态"程度的导演,她对画面的色调、构图都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整部影片的画面色调呈暖黄色,尤其加以灿烂的阳光,更突显了画面的温暖,甚至拍出了香港"被遗忘的美"。而在回忆的段落则用带有复古的黄色,带出浓浓的怀旧感觉。而女主角阿南的服饰色调亦鲜艳明亮,在整个画面中尤其突出,多层次的衣装打扮,缤纷的色彩,凸显出阿南活泼充满生机的个性,而事实上阿南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这样的装扮甚至让人想不到这会是个命不久矣的女孩,阿南乐观的个性却也带来些许的忧伤,这样鲜活的生命却不久将逝去,这会是怎样的悲哀。导演善于运用特写镜头,这让人物的表情变化清晰可见,亦多用远景镜头,展现整座城市的变化,更暗示出香港人在这样变化万千的城市中对自我的迷茫,对回家的期盼。剪辑也是一大特色,跳跃式的剪辑显示出人物内心的挣扎与纠结。至于本片中大量的音乐,更是为此片加分不少。导演所用的歌都是香港一支只有一个人的乐团ketchup,但这些英文歌却都是七十年代的风格,是包括导演在内那一代人的集体回忆。总体来看,本片的音乐大多是欢快轻松的调子,这也奠定了本片的感情基调:不悲。想来也是,二花与林山最终相见了,二花在屋契上签了字,阿南和二花也最终回到了家乡,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也没有未完成的愿望,结尾甚至有"破旧立新"的意味,呼应了片名,一切终将过去,新生活终将来临,死亡也是,关键是要面带微笑面对。
离开,是为了回来,寻回历史,找到每个人的"家",乐观地对待生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面带微笑地活下去,才是最实在的道理。
山,普通的山
花,普通的花
花开遍山,山长满花
花,依偎,山,守护
山还在,花依存
♥ love brings out the best in us, and sometimes the worst, sometimes the forgotten.
we still keep trying,
waiting for love,
looking for love,
falling in love.
-- by ketchu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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