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 王礼霖编剧: 王礼霖主演: 吴慷仁 / 陈泽耀 / 林宣妤 / 邓金煌类型: 剧情制片国家/地区: 马来西亚
语言: 马来语 / 汉语普通话 / 粤语 / 英语 / 闽南语 / 手语
上映日期: 2023-12-01(中国台湾) /
2023-03-19(瑞士佛瑞堡影展) /
2023-07-26(FIRST青年电影展)片长: 115分钟又名: Abang Adik
IMDb: tt27445004
前一段时间,《周处除三害》这部电影成为中文互联网上讨论的热点,而阮经天在本片中的精彩表演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然而在第60届台北金马影展上,阮经天却与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擦肩而过,因为还有一个男人贡献出了更加精彩的演技,他的名字叫吴慷仁,他主演的那部电影,名字叫《富都青年》。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部视角独特的《富都青年》以及它的主演吴慷仁。
01 富都青年
富都,又名半山芭,是马来西亚吉隆坡市中心东南部的一个区域,曾经是吉隆坡中下阶层华人的主要聚集地,而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许多当地华人逐渐搬离,这里慢慢成为外籍劳工的聚集地,而在这些外籍劳工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没有取得马来西亚公民身份的“非法”劳工。
电影《富都青年》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没有公民身份的阿邦和阿迪两兄弟在富都的底层社会里苟且偷生,哥哥阿邦是一名听障人士,一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只想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和帮弟弟阿迪争取到公民身份。而弟弟阿迪则不愿意向命运低头,想通过各种不太光彩的手段赚钱,想让哥哥和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然而随着一场意外的发生,兄弟二人习以为常的生活被打破,最终被迫分离,走向了生死两茫茫。
之所以说这部电影视角独特,是因为它触及了一个很少被我们了解到的领域,那就是马来西亚社会中严重的“非法外劳”问题。
根据相关统计,截至2022年,马来西亚国内的非法劳工数量约为120-350万。而在这部影片中,我们能够看到以阿邦阿迪两兄弟为代表的数量庞大的无身份者,在马来西亚社会底层过着何等辛苦与悲惨的生活。一直以来被亚洲社会所公认的“勤劳致富”、“爱拼才会赢”这些理念在这里统统失效,任凭你再如何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也还是要过着忍气吞声被榨干劳动力、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的日子。阿邦最后在监狱里激动地用手语打出的那句“你们都过的很好,我也想和你们一样,但我没办法”就是这个群体最想要说出的心声。
那么,如此庞大的非法外劳群体又是如何形成的呢?这还要从半个多世纪前说起。
02 非劳血泪
上个世纪70年代,亚洲经济开始腾飞,马来西亚也搭上了这趟经济发展的快车,随着新经济政策的推行,马来西亚国内出现了大量的劳动力缺口,因此开始大规模吸纳外国劳工。而因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内政局平稳等原因,马来西亚也成为周边国家诸如印尼、孟加拉、缅甸等地非法劳工和难民的目的地。
由于边境线较长和疏于管控,大量没有身份的外籍劳工开始涌入马来西亚,而因为经济发展的需要,马来西亚政府也高举着人道主义的大旗而“默许”了他们的存在,根本没有制定什么关于这些非法入境人群的政策方针和政府预算。而这些外籍劳工由于没有身份,只能在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情况下,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大量填补了马来西亚国内的低端劳动产业,尤其是所谓的3D产业(Dirty,Dangerous and Difficult,即肮脏、危险与困难),在《富都青年》中,阿邦主要从事的便是3D产业中的餐饮与批发菜市场行业。
如果就此发展下去,那么这些非法外劳虽然生活辛苦、没有保障,但也能勉强的在马来西亚社会中生存下去,然而到了上世纪90年代,随着经济发展的放缓,马来西亚政府对待这些非法外劳也开始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转向了严厉打击,几乎每一年,马来西亚政府都会组织几次大规模行动,抓捕和遣返非法外籍劳工群体,在影片中,我们就看到了两次针对非法外劳的突袭行动,而只要被抓住,就意味着巨额的罚款与遣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躲避战乱或是在家乡衣食无靠等原因才流落至此,不论是罚款还是遣返,他们的生活都会在一瞬间清零,因此在影片第一幕的突袭中,才出现了有人宁愿跳楼也不愿意被抓的场景。
而随着外国劳工的不断涌入和经济的发展,马来西亚政府也开始极力推行“马来优先”的官方民族主义政策,种族色彩浓重的“马来人至上”原则甚至被写进了宪法之中,非马来人在社会资源分配等方面被挤到了最边缘,这让那些实际上为马来西亚社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的外国劳工却承受着巨大的恶意和偏见,甚至在官方和民间的论述中,会将帮助外国难民的人视为需要被惩罚的叛国者。
而在影片中我们也能看到,在突袭行动中,非法外劳的人格会被随意侮辱;区议员明确表示那几个要跳楼的小女孩反正没有投票权,死活与我无关;政府工作人员在面对帮助非法外劳的佳恩时那种鄙夷与敌视,这些都是这个群体在马来西亚社会中所受的不公平对待的最真实写照。
03 生存困境
所以,《富都青年》所讲述的非法外劳群体,如今成了马来西亚国内一个特别的存在。
一方面,这些难民支撑了马来西亚国内大量的低端劳动产业,让马来西亚本国人享受到了劳动红利,而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本国雇主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压榨他们,比如在电影开头,阿邦在辛苦工作之后,讲好的50老板却只给了30 ,而阿邦也只能忍气吞声低头认命,不敢与老板起一点争执,就是因为他没有身份,万一惹恼了老板叫来了警察,对阿邦来说损失可就远远大过20块了。
而在另一方面,这些难民又成了政客们手里可以利用的筹码,比如在2015年,马来西亚前首相纳吉就公开宣布接收来自叙利亚的难民,隔年又宣布为缅甸罗兴亚难民提供庇护。但到了2020年,他却又在社交媒体上公开反悔,称马来西亚不欠罗兴亚人什么,难民们会“得寸进尺”。不断变脸的政策,让许多来到马来西亚的难民无所适从,就像片中money姐所说的那样:
“起初政府让他们进来,现在却又逮捕他们”
因此来看,这部《富都青年》的出现是十分可贵的,它为全世界展现了这个马来西亚社会中“阳光照不进的角落”,让我们看到,这些如同蝼蚁蛆虫一般生活的人们,是如何既被压榨着劳动力,又没有任何发声的权利,在整个社会食物链最底端里苦苦挣扎的血泪故事,他们没有身份,只有恐惧。
而在马来西亚之外,我觉得这部电影反映出来的问题也可以代入到每一个国家的每一座大城市里,在这些大城市的角落里,也同样聚集着无数来自偏远地区的务工人员,像清洁工、服务员、建筑工等,他们支撑着城市的运转,但却总是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视,他们的境遇虽然没有本片中表现出的外劳一样凄惨,但也同样需要被我们去看见,去倾听。
04 颜色细节
在这部电影之中,还有一个隐藏较深的细节,那就是衣服的颜色。
我们能够看到,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中,两个主角的穿衣颜色是有着明显特征的,哥哥阿邦的衣服颜色以青绿为主,而弟弟阿迪的衣服颜色则是以红色为主。之所以说这是一个隐藏较深的细节,是因为他们衣服的颜色,其实对应的是马来西亚身份证件的颜色。
马来西亚的身份证一共有五种颜色,分别是蓝、褐、红、绿、粉。其中,蓝色代表是正式的马来西亚公民,可以享受全部基本权益,本国公民年满12周岁即可签发;褐色代表的是正在服役的军人;红色代表的是有永久居留权,但却是非公民,无法享有像投票等大部分权益;绿色代表是可以暂时居留,但需要五年一更新,在马来西亚普遍持有这种证件的都是在马来西亚出生却没有确定国籍的人;而粉红则是签发给未满12周岁的马来西亚公民的。
在此前的媒体专访中,导演王礼霖讲述了阿迪这个人物的完整设定,他父亲是本国人,而生母是泰国外劳,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阿迪被送往安置机构,并且被认定是泰国籍,只有拿着自己的出生证明跟父亲一起去政府部门办理手续才能获得合法的蓝色身份证。
因此,再来对比两人在片中衣服的颜色,阿迪虽然没有合法身份,但却有出生证明和确定的国籍,因此被官方视为是可以在此居留的人,相当于事实上的“红卡片”,他的衣服颜色正是与此相对应。而阿邦则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人,他的衣服颜色也正是与之身份相对应的绿色。影片中阿邦送给阿迪的那件蓝色衬衣,其实也是在寓意阿邦希望阿迪能够早日找到自己的生父和解,拿到可以拥有合法权利的“蓝卡片”。
另外还有一处细节,就是在深夜突袭居民区的那场戏中,被查证件时,跨性别者money姐拿出的是一张蓝色的身份证,这表明他是可以合法享受一切权益的马来西亚公民,但他却蜗居在富都的这片非法外劳集中的区域,这也在向我们透露,性少数群体在这个国家里其实是和非法外劳有着差不多命运的人,都是受打压、无法为自己发声的那部分人。
05 百变吴慷仁
最后,我想再说说吴慷仁。
在这部电影中,吴慷仁所饰演的是听障人士阿邦,虽然说不出话,但却是全片中最“响”的一个角色。语言的缺失让他有了更大的表演空间,一切的情感全部都靠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传达,单单是临近结尾时那两场监狱会面的戏份就足以封神。
最震撼我的,要数他在监狱中跟法师会面的那场戏,阿邦这个角色从一开始的麻木,到不解,再到愤怒,最后到释然,吴慷仁精准地将一个生来就没有未来的人的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当他艰难地用模糊的声音吼出“我想死”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跟他一起流下。
可以说,吴慷仁对阿邦这个角色的演绎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我在恍惚中都忘记了他正常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此精湛的演技,我想也跟他丰富的社会经验有关,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吴慷仁这个演员其实是半路出家,27岁才在影视圈出道,这在演艺界可以说是“超级大龄”的新人了,但在那之前,已经前前后后做过焊接工、建筑工、服务生、调酒师等40多份职业,而这些职业,也为他后来的演艺生涯提供了十分富足的经验基础,让他能够把每一个角色都诠释的非常到位、触动人心。
能够遇到这样优秀的演员,我想是我们所有观众的荣幸,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够看到更多不同样子的吴慷仁。
富都青年(2023)
Chihyang Chang 评论 富都青年 2024-04-20 22:55:28 已编辑 中国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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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富都青年(2023)有兩個拍攝天空的畫面具備完美的意象性。一是「暮靄沉沉楚天闊」的鬱悶——哥哥揭開弟弟不法勾當,兄弟大吵一架,隔天晦澀陰鬱的天空中有烏鴉的斜影。二是「南有喬木,不可休思」的無奈——犯罪的兩人想逃到天涯海角,在朗朗烈日之下,在無葉的枯枝之下,無法遮蔭,無地休憩,無處可藏。這兩幅遠景畫面於電影劇情而言,是很完美的一次情景交融與意象凝結。
圖一是「暮靄沉沉楚天闊」的鬱悶心情,圖二是「南有喬木,不可休思」的無奈絕境。
2、賞耳光,是電影中反覆出現的意象。阿迪被馬來西亞的警察和當地惡棍各打了一個耳光,這種剝削的行徑被學習下來,後來慌亂之間,阿迪也打了女社工一個耳光——人民暴力與破壞性的塑造上行下效,其來有自。可是這些耳光,又和阿迪犯錯時,阿邦打他的耳光不一樣,因為那種耳光是具有教育意義的,裡面藏著愛的訊息,一如:祈禱(La prière,2018)裡,老修女打了男主角兩個耳光,表示策勵;烽火樂園(Pájaros de papel,2010)中,馬戲團員在餐桌上打了孤兒的手,意謂收養和教養;爸媽不在家(2013)中,保母給了孩子一個巴掌,教育孩子不可以把生死當作玩笑,都是一樣的意思。
3、阿邦沒有告訴阿迪屋內的真相——這種在妥當時機下「模糊性」的處理,才是電影與編劇的特點,豐厚了人物心理的複雜性與可能性。模糊性的處理可以讓電影具有討論空間,設若阿邦直白的向阿迪承認,反而餘韻盡失。其實作為導演也無須解釋這一點,因為電影通常是這樣精心設計的,模糊性本是電影製作中常用的一種處理手段,就像法國影評人評論洪常秀的電影在異國(다른나라에서,2012)一片,其中伊莎貝雨蓓突然對著牛哞哞叫時,說:「這種不明所以的行為,通常會讓我們對人物好奇,豐富人物的性格。」而伊莎貝雨蓓更是在冷酷祭典(La cérémonie,1995)中,獲得評委以「絕佳模糊性的演繹表現」為理由,授以威尼斯最佳女主角獎項。
4、阿迪鑄下大錯與阿邦逃亡時,阿迪問哥哥:「以前做錯事時,你都打我耳光,這次怎麼不打了?」阿迪當然做錯事情了(這點要牢記,不因阿邦加工就可推諉),可是承攬了這個錯誤的是阿邦(所謂承攬,是從弟弟請求哥哥善後開始的一系列過程,直至阿邦失手加工殺死女社工,以及最後懲以刑責——其實以失血程度,女社工本無可存活)。捲入這件事情的阿邦「一時間(指獲悉凶殺到坐監臨刑這段時間)不知道如何解決」,原因是:
A、這段時間沉浸在自我的深沉的罪咎、懊悔和慌亂中。
B、這段時間所憂慮,是該帶著阿迪竊負而逃而終身訢然(共同逍遙),還是自己與阿迪劃清界線自首(獨自承擔「一切」),這裡要注意,他心中的自首並非僅僅承擔該承擔的部分,更包含了阿迪的肇始和前端實行,他心中沒有罪責劃分的概念,不是釐清哪些你做的而哪些我做的,而是「都是我做的」——如若告知弟弟,女孩是自己加工而亡,也不過換來弟弟同歸於盡(共同承擔),而以阿邦愛護阿迪的心來說,一起投案的選項是不可能的。
C、作為大哥,一直以來都是阿迪的保護和示範,必須維持住弟弟心中標竿的模樣(這一點很幽微,必須明辨,不同於維護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與人設而僅「阿迪」一人),因為沒有什麼比一個人失去心中理型世界和價值更具摧毀性的。
D、畢竟無端被捲入凶殺案,阿邦也要調適對阿迪的埋怨——是的,沒有一絲埋怨,那就是聖人了。為了不讓阿迪罪行曝光而死死掩住女孩的口鼻、壓抑女孩反應,和之前為了阿迪而拾起棍棒來對抗,狀態截然不同,因為這一次事件的嚴肅性和嚴重程度已超越了一個努力活下去可憐底層人物的承受範圍。自己一心為了阿迪而有的舉動,怎麼就反噬自己,讓自己成了惡魔了?這時候他是有些怨懟在裡面的,所以在公車上,他才問阿迪:「說好只是偷雞蛋,你為什麼要放火?」品味這句話,其中有他的不忍、溺愛、縱容、包庇和底線。現在,底線已然揭露,可他對阿迪仍然有著像母親一樣的無盡包容,至終都沒有說出內心的埋怨,如要怨,只怨命運,一如他在監獄中對法師詢問而歸結於對命運的控訴,此乃阿邦之最高積怨。
5、事情發生得很快,阿邦的腦袋嗡嗡作響,所以他在休息站下了公車,聽不見弟弟的聲聲呼喚,這時,他把一瓶水往嘴裡灌,意謂把眼淚往心裡吞——阿邦自知有罪,知道他跌入犯罪的漩渦無法脫身,他用雙手接下了這樁從天上掉下的凶殺案,即使身體有些遲疑,稍晚才走入警局,但他內心一直盤算著自首認罪,而這些其實和他有沒有、該不該、要不要告訴阿迪屋內後續發生的事情無必然關係,基於前述因由,他甚至無暇顧及。對於這一件意外和犯罪情事真的冷靜下來,那已經是關進監獄,獨囚於室很久後,終於夢見女孩,那一刻才算真正直截的面對了。而冷靜下來的他,再回頭梳理事件,告知他人細節,實屬沒有意義,何況阿迪已然改頭換面,這樣的結局令人甚是欣慰的,再強加說明,不過是風吹春水,亂掀波瀾罷了。很多人對於「愛」秉持非常爆裂的態度,直來直往,鮮少心理層次上細膩的體會和處理,自然認定阿迪不知真相是受欺於阿邦,而非備受呵護於阿邦。
6、屋舍破舊僅堪用,物質匱乏而局限,可是笑聲從未間斷,這是前半部電影令人難忘的地方。
【以制片人的视角】2024厦槟双栖艺术影展映后Q&A梳理
爆弹阿灰 评论 富都青年 2024-02-09 00:48:36 已编辑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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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品公号【暗的光】,欢迎大家。
2024年末厦门的双栖艺术影展如约而至,算是给厦门的电影氛围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以下是映后对谈内容:
Question:想从制片人的角度问一下,因为(《富都青年》)也是算是 2023 最重要的马来西亚影片之一,那么如何让慷仁进入剧组中?这个过程是什么样?
张炜珍(制片人):就是说演员为什么会用的一个台湾的演员,然后到马来西亚去拍片?跟大家介绍一下,也跟老师报告一下。就是说我跟导演在过去合作的案子,其实我们就是因为马来西亚的中文的电影的市场极小,那么所以一个比较好去跟另外一个市场做连接的方式,就是说我们扩大那个合作的契机跟缘分,所以我们那个时候最早我们开始做《分贝人生》的时候,我们就跟张艾嘉——张姐合作,请她去演一个马来西亚的妈妈。所以这件事情其实我们在很早之前就有做过这样的一个尝试。那当然,因为当那个时候张姐就是完全让我们觉得说,哇专业的演员其实真的不分哪个地区都可以驾驭这个角色,那当然胆子就大了。然后又拍了一个马来西亚的电影。那其实所以后来到《富都青年》的时候,应该说我们不是第一次就是这样。那为什么会是他呢?这个其实有一个小故事的,就是说我们最早也是带这个案子去参加一个创投会,创投会就得做简报,简报就得放一个人物参考的形象,那个时候导演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慷仁,他的形象样子挺像这个故事里面的哥哥阿邦,那我们就在我们的简报里面就放了一个形象参考。不晓得大家知道一部电影叫《狂徒》吗?《狂徒》的监制那个时候听了我们的这个案子之后,竟然比我们还早就立马打电话给慷仁,然后就说慷仁你知道吗,我刚听了一个案子,当时什么什么什么说完之后,所以其实蛮有趣的,其实我们好紧张,因为反而是说我们吓到了,因为我们其实还没ready,因为创投会有时候就是一个概念,然后还很前面,但是其实很早的时候慷仁就知道这个故事。反而是说他就想说有一天他突然间有空了,他就打电话联系上导演,他说导演,我可以跟你约一下吗?那个时候导演超紧张的,就问我说我要去还是不要去?要不要去,就是也挺忐忑的。那当然还是去了,去了之后双方就是双向奔赴,就觉得就是他了,所以大概是这样的一个缘分。
Question:吴慷仁为了这个片子也牺牲了蛮多,这个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就飞达马来西亚,然后瘦身、晒黑等等的一系列的故事。
张炜珍(制片人):因为其实如果常常关注他演戏,他应该就是常常会把自己逼的各种挑战。他来演的时候其实有两个很大的挑战的。第一个我觉得是瘦,前面的瘦其实还好,但是那个监狱里面的那个瘦,其实在故事里面那个监狱,最后大家看的应该是有时间差的,就是他原来就已经干干黑黑瘦瘦,那最后到要判刑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总拍摄天数就二十几天,我们最后只有三天的时间给他,他必须在三天里面瘦七公斤。我觉得这个是比较挑战的,因为前面的时候其实有一些时间让他开始准备,就是拍摄到一半,三天时间,然后他要进到最后被判刑的时候三天瘦 7 公斤,他是怎么做的?他其实在还没进入那个状况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就是他拍这档戏,他几乎不太吃东西的,他都不能吃,所以我们每次就是到了饭点的时间的时候,你就会看他就是走的远远的,然后我们都要很安静的吃,总不能一直在他面前吃东西。到最后那三天的时候他是断食,而且是咖啡断食法。那当然,其实我不晓得现场有没有朋友是有这种瘦身的经验的心情,所以他那个时候的最后那个状态,之前他就跟我们说了,希望最后那几天他心情会很糟,他希望我们完全就是离开他,省得等一下,他给我们有一些不愉快,那我们完全可以理解。那当然那三天的时候,他还是进入一个很极致的时候。我某一天我也突然间说我也跟你拼了,那你能瘦我也能瘦,我就陪你,我就试着做这件事情。结果各位我一天我就投降了,我就胃痛了,所以我后来真的非常的佩服他,他真的在瘦的这个部分,他是黑咖啡断食三天瘦 7 公斤。
Question:我们知道王礼霖现在是导演,但是他其实是一个蛮有经验也有很多作品的制片人和经纪人,那么是什么一个契机他要开始转型做导演?
张炜珍(制片人):我觉得其实他想做导演这个事情,我们是在参加了一个创投会之后的隔天的早上,然后我们就两个坐着,他突然间问我一句话,他说我当导演好吗?我是第一个知道他要当导演,因为我们合作很多年了,然后我想了一下,我就跟他说,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其实他当监制的时候,每一个案子的原创原型,每个案子的概念都是他的。我们的案子其实不太是那个导演的,都是他脑袋里面蹦出一个想法,他说我想拍这个,以前就是这样,然后我们就去找的最合适的一个编剧什么之类,所以我知道他其实一直处在一个他有故事,他有他的一个主题的东西在。我一直觉得他心里面要讲的那个东西,你不让他讲,他一个创作者你不让他表达那是很难的。所以我那天就说,好,那你就拍,你就当导演。所以我觉得我是最不意外他导演的这一件事情,因为我觉得每个导演就是内心里面其实就有一件事情或者一个命题,他强烈的想要表达。
Question:如何选择拍摄地方和场所?如何和主题进行结合?
张炜珍(制片人):关于这个场景,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最早就已经知道它是实景,真的有富都这个地方,它就在吉隆坡的一个市中心,就等于说可能在最重要的城市上海或者北京里面就有一个地方住着很多社会低下层的人,所以其实这个地方很明确。那我们那个时候其实有两个地方在选择,一个就是富都,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但是后来我们觉得这个富都的那个反讽的那个讽刺的意味比较高。其实很多人一开始看片名的时候,“富都”,你就觉得它应该是一个富有的都市、富裕的都市,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才对,但其实它这个地方的名字以前叫做半山巴,所以你就知道那个感觉了,半山巴就是蛮荒凉的,那后来不都是因为它这个地方的马来名字就叫做budu,然后它就是音译过来就是官方证明为富都。那富都这个地方在吉隆坡是这样的,吉隆坡早期的时候应该说我们华人从中国这边就是下南洋被带到那边去的时候,其实马来西亚的历史就是印度人割交。那华人就去挖矿跟做生意,其实富都在早年的时候,应该是我们的祖先都在那边生活,然后它那个时候应该说是一个最繁华的地方,但是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整个城市不断的发展之后,那华人就已经迁移离开这个地方了。所以它留下了很多华人的痕迹,不管是建筑、食物什么之类的,但是里面住着的已经慢慢的就变成说是很多的忆移工,然后还有很多外地没有身份证的人,那还有就是诸如此类很多很辛苦的人们,然后就开始住在一个地方。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它就像是一个一颗心脏,一颗很老的心脏,但是它就在这个很命脉的地方,在那个缓缓的跳动跟最后的那个残存。我觉得富都给我的感受是这个样子的。
Question:有两个小问题,我其实很想了解这个片子在当地的反馈怎么样。然后第二个问题就是有没有真实的人物原型?
张炜珍(制片人):我们(在马来西亚)已经上映了。应该说超出我们想象的好,因为我们在不是那个农历过年的期间,我们已经做出了就是贺岁档的那个票房,应该是这样子说。那我们回答第一个问题,就是说当初我知道那个我们有一些政府的官员,马来西亚当地的,还有就是那些警察局长要去看片的时候,其实我那个时候我在国外,我知道他们开始有这些场次,我小紧张了一下。但是我没想到他们都给予这部片大量的肯定。应该说其实如果你细看的话,我们并没有很强的想要批判或者控诉,我们没有在做这件事情。我们只是说那个制度就长这个样子,那我们就让大家看到他们所面对的真实的他们的辛苦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在马来西亚我们也蛮讶异的,很多的不管是来自官方的,然后有关单位的政策法律的,还有就是警局的,他们来看片之后,他们都给予这部片高度的支持肯定,我们也得到了马来西亚的影视局的主席(的肯定),他们就觉得说我们应该继续拍这样的东西,所以我觉得其实社会都是进步的。我觉得人的心其实都是暖的,只是说很多时候是不是有人出来开始说为他们来做一些发声?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一个发声它未必能够立即的反映在这个制度上面,可以做怎样的一个调整,但是至少他们知道我们都有看到了。这是回答第一道。
第二道,有非常多的真实人物在里面,它不是某一个人的故事,它是非常多人的真实的故事。我先说慷仁老师非常的认真,慷仁老师还有我们的监制心洁他们对于这个人物的设立的那个过程是做的非常多,必须带他们去拜访很多人,让他们知道说这些人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里面有一个三个小女孩就是差点要去跳楼的那件事情,是真人真事,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事情,然后我们把他们放到电影里去。
Question:为什么两兄弟华人没有身份证?
张炜珍(制片人):其实很好理解的。在马来西亚来说,你只要不是合法的婚姻生出来的小孩,那孩子就没有身份。我举例,因为马来西亚其实有非常多的那个移工来自很多的周边的国家,那很多移工,也许他们跟当地的人在合法婚姻以外生了的小孩,那只要没有去报户口,他其实就没有身份证了。那当然还有一些就是外劳跟外劳之间生下的小孩,其实也有可能没有身份证。或者是你的父母当初在结婚的时候,只要没有去报户口的话,基本上就没有这个身份,其实这个情况还蛮多的。
Question:我会觉得这是通过这么一个一直在帮助他们的女人,一个社工来去导致后续一系列的这个改变,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就是会设置说是佳恩这样一个一直帮助他们的一个社工的一个死亡来去做一些改变。一般是通过误杀另外一个坏人,而不是说一个好人。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是这么设计的?
张炜珍(制片人):我们其实在其他的地方上映之后,有蛮多人很愤怒,然后甚至我有一些朋友也会特别私信我说佳恩怎么可以死呢?其实我回答这一题的时候可能未必是你想听的,但是我必须很真诚的跟你说我们真实在创作上面的想法。我想回问的是,好人就不会死吗?我因为我们在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它不是蓄意的,它是一场的意外,如果你细看的话,它本意不是真的要对她做出什么,他是希望她离开。因为他一直在跟她说“我找到你的爸爸了”那一段的,当然这个是暗藏那一个爸爸是他不想认的,所以其实前面有铺了几次,他挺抗拒用这个方式跟他爸爸相认去得到那个身份的。所以其实他是想要叫她离开,你要是再不离开的话,你要小心。所以后来的时候才会有这场意外。在真实的世界里面,好人会不会发生意外。有时候其实你的本意是好的,你反而遭到不测,这是很真实的一个情况,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所以当然我们在做这部片的时候,我们就让这场意外发生。这个没有谁真的很希望她这样,但是现实的世界中它就有可能发生。所以这个是我的回答,我不晓得这样有没有回答到。很抱歉,但这个就是我们其实想传达的某一个议题。那我再补充,你可以真的都不用原谅,就是这个弟弟,因为我相信他也不会原谅他自己,所以他最后的时候其实他做了很大的一个改变,他这一生可能都需要背负这个东西,然后带着“哥哥希望他活下去”这样去活着。但是他的活着其实应该不会是很坦然的那种方式,你可以不要原谅他。
Question:就是因为这个电影它首先是一个马来西亚跟台湾地区合作的一个片子,然后又涉及到一些移工的问题,所以我还挺好奇:您觉得在就是在制作这边电影过程中让您觉得比较大的最大的一个挑战是什么?
张炜珍(制片人):其实我们最大的挑战好像不是发生在演员的这个部分,因为你里面看到的就是片里面有大量的很多的外籍的移工,他们真的是外劳,但是他们合法。我要说我没有去找非法或者滞留的外劳。因为他们的真实面貌就是这样子,所以我们找他们来拍这个片的时候,我们还要跟他们协调他们的工作,然后就看到他们真的挺累的,他们可能工厂刚下班,然后又得来配合我们拍摄。其实他们不用太大的调整,因为他们就是素人演员,他本来就是那个样子,所以其实我觉得我们(在演员部分)没有太大的难题。你看到前面赏巴掌的那个坏人的那个大哥,那个他是马来西亚的马来影帝,他就是一个专业的演员,然后那个煮咖喱的那一个有对白的,他也是一个演员。除了这几个演员,其他都是素人,我们的难度应该是要去协调他们的工作。但是他们真的非常的令我们敬佩,他们非常非常的专业。我这个案子遇到的最大的问题不是在这个部分,而是一开始我们打算拍这样的一部电影的时候,在筹资的上面跟其实是很辛苦的,应该是那个部分。
Question:我想问的就是弟弟在那个逃亡的时候跟哥哥说我很怕这件事情。他后面有知道,其实哥哥不是为他去负罪这件事情吗?
张炜珍(制片人):我先讲他很怕的这一个点,他是真怕。因为我就像回到前面,他那个时候不是蓄意的,这是一场意外,他做错的事情,但是他本意不是要真的要去伤害她,只是他非常的希望她离开那个地方。然后像弟弟这样的一个孩子,我相信我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的这个成长,他所经历的事情导致他可能在当下的时候他是这个反应的,所以那个时候他是真怕。后来的时候,当然其实到了律师所的时候他有去谈,那就已经有告诉他那个证据,其实就知道哥哥真的就是有做那件事情。这个问题是这样子的,因为他应该前面有好几个小事件,我们都看到他很抗拒,尤其是他听到找到他的爸爸的时候,他很抗拒。他当然办身份证这件事情只要他的爸爸出来,因为他爸爸如果是有马来西亚的国籍,他是马来西亚的公民,他出来说这个孩子是我的,那可能他就有机会拿到(身份证)了。但是因为他的背景是一个被弃养的小孩,当年的时候他的爸爸就没有认他,所以他没有原谅这件事情,所以当然以他的角度来说,他可能有他自己以为更好的方式可以取得身份证的,所以他会去做很多的坏事,他尝试要找赚钱,他尝试要去买假身份,他有这样的一个企图,所以应该是说他觉得他有其他的方式的话,那他就不会想要见到当年弃养他的这个父亲。
Question:他们(阿邦和阿迪)是否有一种跨越亲情的那种情感?
张炜珍(制片人):其实导演本身一直想拍的东西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情感,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可能就是真的会为对方牺牲,或者跟对方的相依为命吗?我觉得导演在很多场的时候,他一直在提的就是人最纯粹的这种爱,尤其在疫情的这段时间,我们很多人都经历了一些事情,那这个事情是什么支撑我们可以去面对人生很多的苦难,其实很多时候导演会希望大家心里面有个爱,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跟你有直接的关系这样子,但这是一种扶持。那我回答第二题就是说他们之间有那种情愫吗?我们在剧本出来的时候曾经也跟导演讨论过这题,包括我们的监制问过导演,你有要跨过那条线吗?那我可以跟大家透露,我们没有要跨过那条线,导演的选择是没有的。但是当然我们也听到有一些人跟我们说,真实男生兄弟怎么可能这样?因为我们知道电影就是导演本身(透过)他的眼睛,他看的这个世界,他看的人。那我只能说这个是他觉得会有这样的一个兄弟,这个是他的解读,他觉得会有这么温柔的兄弟,可能有时候我们就觉得,哇太温柔了,我们受不了。但是这个就是导演的一个选择,但是我们本质上面我们并没有要去做一些跨性别还是说有一些其他情愫的电影,我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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