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约翰·卡拉辛斯基 / 斯科特·贝克 / 布莱恩·伍兹
主演: 艾米莉·布朗特 / 基里安·墨菲 / 米利森特·西蒙兹 / 诺亚·尤佩 / 约翰·卡拉辛斯基 / 更多...
类型: 科幻 / 惊悚 / 恐怖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21-05-28(中国大陆/美国)
片长: 97分钟
又名: 无声绝境II(港) / 噤界II(台) / A Quiet Place 2
IMDb: tt8332922
恐怖/惊悚片发展到今天,大致可分成两个派别,一为体验派,一为社会派。
近年来尤其以社会派居多,如《遗传厄运》《小丑回魂》《逃出绝命镇》《女巫》《灯塔》……这类电影不单以“吓人”为目的,而是借一个惊悚的外壳,包裹严肃的内核。它们的野心在于探讨某个社会议题,而类型只是手段而已。像《遗传厄运》,表面看是一部驱魔片,讲一个家庭遭到恶灵的入侵,但实际上它要探讨的是亲密关系破裂后导致的“亲密伤害”,将如何从内部瓦解一个家庭。
至于体验派的恐怖/惊悚片,近年来已日渐式微。因为制造惊吓的手段太过陈旧,已使观众产生严重的审“恐”疲劳。
近些年,在我看过的恐怖/惊悚片里,只有唯二两部在视听体验上做出了突破性的创新。
一部是2015年的《它在身后》,这部电影创新于“视觉”,它以360度环形调度的拍摄方式,营造出危机四伏的紧张感;另一部,准确说是一个系列,就是今天我们要着重探讨的《寂静之地》系列,它的创新瞄准“听觉”,自第一部开始,它就建立了一种以“声音”为主导的惊悚体验,到了第二部,这一创意得以发扬光大。
我们总说电影是视听艺术,但实际上,声音往往被我们忽略。因为画面太抢眼了,也太强势了,使得声音只得退居其后,沦为背景或点缀物。
而《寂静之地》系列把“声音”抬到了最高优先级,这是它最大的亮点,但同时也使得这一亮点过于隐性。所以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把它拿到台面上好好说一说。
看过第一部的人,一定记忆犹新。《寂静之地》的核心创意是一个高概念,即“不许出声”。
它讲述的是地球遭到不明怪兽的入侵,这种怪兽没有眼睛,却对声音极其敏感。所以片中的一家人要想活命,就得时刻保持安静。全片就是围绕这个高概念展开剧情的。
为什么说这个高概念非常奏效?
我们都知道希区柯克提出过一个“炸弹理论”,大致意思是说,桌子下埋了一颗炸弹,一种做法是事先不告诉观众,等炸弹突然爆炸,吓观众一跳;另一种做法是早早就告诉观众,而炸弹迟迟不引爆,让观众始终提心吊胆。两者相比,显然后者营造的恐怖感更为持久。
借助这一理论,你就明白,《寂静之地》实际是把“炸弹时间”拖到了无限长。因为怪兽(即炸弹)无处不在,而发出声音的可能(即引爆炸弹的方式)又俯拾皆是(如物品落地、玻璃破碎、喊叫声等等),所以观影过程中,你会始终揪着心,一刻也不敢放松。
通过这种方法,影片营造出了一种奇妙的观感,即:越安静,越恐怖,于无声处听惊雷。这也极大区别于以往那些“过度剥削音效”的惊悚片。
到了《寂静之地2》,这种“无声胜有声”的风格得以延续。
且在此之上,新作进一步扩展了整个IP的世界观。具体说,第一部本质上是一部小格局的“鬼屋”电影,讲的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一家人与怪兽周旋。到了第二部,影片开启了并行的两条叙事线,一条是母亲伊芙琳带着马库斯和婴儿躲进密封仓里避险;另一条线是女儿瑞根外出寻找其他幸存者。
很显然,导演在故意打破鬼屋模式。于是在第一条线中,他将空间进一步压缩,使得主角们只能栖身于狭小的密封舱中,那里不仅外有怪兽,内部氧气也在迅速下降,构成对生命的双重威胁;而在第二条线中,导演则将空间拉到极大,以一种类公路片的模式,展开了瑞根与大叔艾莫特的冒险之旅。且在这条线中,同样存在着怪兽之外的威胁,即在末世刺激下发狂的人类,他们的危险性甚至不亚于怪兽。
正是在这样“一内一外、一小一大”的双线结构支撑下,《寂静之地2》完成了叙事时空与格局的升级。
除此之外,《寂静之地2》在声音设计上也有新亮点。最突出的一点是,这次影片大量使用了人物主观视角与客观视角之间的视点切换。
当然这不是什么新鲜方式,关键在于怎么运用。片中的女儿瑞根是一个聋哑人,这种切换方式用在她身上就有不凡的效果。
比如影片的开场大戏,时间回到怪兽降临的那天,相当于整个系列的一个小前传。街道上,父亲的车因遭到怪兽袭击而报废,见此情景,不明所以的瑞根从母亲的车冲了出去,这时镜头带我们进入瑞根的主观世界,环境音瞬间消失,四周变得无比宁静,母亲的呼喊也成了空喊,正当瑞根即将跑到父亲车前时,视角重新拉回到客观世界,伴随着巨大的响声,怪兽咆哮着从拐角处冲出,从瑞根眼前飞奔而过。这一连串调度之所以精彩,正是因为进入瑞根主观视角后,声音信息被完全遮蔽,再到突然切回客观视角,声音信息被瞬间释放,如此一张一弛,才形成了震撼的视听效果。
在随后的影片中,类似调度还会反复出现。特别是瑞根独自外出后,每当进入瑞根的主观世界,环境音消失时,观众都会格外紧张。因为那一刻,你会真切地感受到一个聋哑人的艰难,这种艰难不仅在于她失去了“耳朵”这一捕捉信息更灵敏、范围也更广的器官,从而对环境缺乏掌握;更致命的影响在于,由于听力缺失,她甚至连自己是否发出响声引来了怪兽都不知道。而导演正是反复利用这一点做戏,挑动观众紧张的神经。比如让梅根位于前景,后景虚焦处怪兽突然现身,而瑞根对此毫不知情;再比如瑞根翻身进入广播室的那场戏,只见她的手脚与易碎的玻璃杯、倒放的喷雾剂等等物件擦身而过,一旦犯错,随时致命……
从这个角度讲,《寂静之地2》是最典型的那种体验型惊悚片。
导演的全部精力几乎都用在如何构建出步步惊心的紧张氛围上,好让观众身临其境,感受恐惧。甚至可以说,它实际追求的是《1917》那样的观影体验,只不过《1917》是通过长镜头来勾连紧张感,而《寂静之地2》是通过“不许出声”这一贯穿全片的高概念。
当然,说回剧情,这部电影确实存在瑕疵。
如果放在第一部的话,我觉得也不算问题,因为第一部本身就是一个小格局的鬼屋片,它只需提供设定,然后围绕设定去做局,把困局做足,把视听体验做到位,就ok了。
但到了第二部,可以看出,导演的野心还是很大的,他并不满足于此,而是要给观众呈现一个末日世界的景象。那么这时候,当影片走出鬼屋,试图构建一个更完整的世界时,把一个更宏大的世界观呈现出来,把人物成长、故事发展的脉络解释清楚,就显得更为重要。这部电影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够。
我们能看出的是,片中的儿子、女儿各自经历了一番冒险后,分别继承了父亲的部分精神,他们很可能会成为这个系列的新主角,我也期待导演会在下一部中把更完整的世界观构建出来,真正把这个系列带上新阶段。
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寂静之地》系列的。因为在我看来,对电影而言,视听体验是比故事更本质的要素。所有还愿意在视听层面做出新探索的导演、作品,在我这里,都会高看一眼。
更不用说,因为这部电影的特殊设定,所有观众在观看时屏气凝神,不发一言,这样的观影体验简直不要太好。
借用豆瓣上一位友邻的话说就是:请在国内每家影院每个影厅养一只这样的怪兽。
之前《寂静之地》第一部上映,让许多惊悚片爱好者大呼过瘾,终于有了一部融合了怪物、惊悚与亲情元素而又难能可贵的简洁、充满爆发力的商业片,不过也有些影迷吹毛求疵,说这部“一开始就冲着做系列电影去的”电影在设定上有漏洞,比如必须安静的规则设定、比如怪物听力与音频的关系,以及一些人物选择上的莫名其妙等等,其实这有些苛责了。
《寂静之地》确实是很讨巧的电影,非常吃设定——设定某种怪物,设定某种对立逻辑、设定某种规则,然后所有情节都在这些设定上面展开,这些设定一旦有些漏洞,整个房子就有摇摇欲坠的危险。但是,第一部成功地立住了,就算地基有些耗子洞,但还算牢固。在这个基础上再做续集,已经有了先天的合理性。
《寂静之地2》要比第一部更好,惊悚片做续集的例子太多了,要么是一部接一部的平庸,不求精益求精,卖的是个热闹,要么就是直接扑街,难以为继。而《寂静之地》却做到了对首作的全面超越,对剧情、人物的处理方面,有许多不落窠臼之处。我们就从这部续作的叙事层面进行一些分析。
在首作中,父亲已经牺牲,这部电影果然不出意料地开始做“前传”,叙述这场恐怖灾难是如何发生的,当然,“如何发生”依然没有科学的、合理的解释,算是天外飞仙式的飞来横祸,只是对灾难一开始爆发的混乱状态做了些描摹,算是重新勾起大家对首作的回忆,重新加强怪物行为的设定、加强“必须寂静才能活命”的规则设定。从这一点看,本片的创作团队真的是一开始就盘算得明明白白,就是想做系列电影的。
父亲已死,前传已经结束,回到接着上集末尾的当下时空,本片就需要重新出场一位男性角色,于是乎,作为这个家庭朋友的新男主便登场了,便是基里安·墨菲饰演的艾莫特。对深陷绝境的伊芙琳一家来说,艾莫特这个人物承担起一部分的“父亲”的责任,他的庇护所也非常独特,在一处工厂内部,有一个可以密闭的大型金属罐子(但有窒息而死的危险,电影在这个细节上大做文章)。就这样,新人物补充了进来,新的空间也建立了。
而如今这个团体,要如何行动,要如何产生新的冲突(危险与恐怖),就需要大动脑筋了。不可能让他们在这里老实躲避,那样就失去了剧情的推动力,必须要产生新的危机,或者,新的希望。
新的危机是:伊芙琳的长子马库斯在奔逃过程中脚部受伤,必须要治疗;新的希望是:患有听力障碍的女儿通过广播发现了一处幸存者聚集的海岛。而旧的危机是:刚出生的婴儿,依然时不时哭泣;以及怪物们,依然保持着对人类完全碾压的优势。编剧团队非常聪明,在现有的条件下,如何推进故事,如何玩出新花样?那就分头行动。
于是分成了两条叙事线索:新“父亲”艾莫特和听障女儿一路,去寻找新希望;伊芙琳和马库斯以及小婴儿在原地等待救援。第一条线索形成前,是听障女儿单独的行动,在废弃的火车上被艾莫特救下后,俩人才合并为一条线;在第二条线索中又分出一条副线索——伊芙琳去镇上的药店给长子找药物、给婴儿找氧气瓶,长子马库斯负责暂时照料婴儿。
由此,就形成了四个非常清晰的叙事空间:听障女儿一意孤行,单独去寻找新希望,路途中发生了危险;艾莫特赶上救了她,俩人并在一起;伊芙琳去镇上药店;马库斯带着小婴儿在工厂等待。在这四个叙事空间中,听障女儿在火车上遇险,是一处惊吓的高潮,马库斯在工厂“好奇探险”引来怪物,是另一处高潮。
而马库斯为了躲避怪物,带着婴儿进入密封的金属罐,遇到氧气窒息的危险,是这个高潮中最抓人的部分——自然,母亲伊芙琳及时赶回工厂营救,智斗怪物,与两个孩子会合成了一处。这条叙事线紧密扎实,暂时告一段落。
而另一条线,艾莫特与听障女儿在码头遇到了危险——是一群自私自利、残暴凶狠的幸存者,在这种末世题材的电影中,一定会有这样的角色出现,但这部电影很让人称赞的是,并没有在这种俗套的“人性批判”上做过多的停留,立刻就让怪物来把当时的困境打破,变成了险境。两人终于坐上了船,如愿来到了那个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海岛。
可惜,船里还留着一个怪物——这很有些《异形》叙事的影子,在这里进行了化用。这个梦幻般的、安全快乐的小岛,刹那间也成为了地狱。其实很明显,这部电影在气氛营造上、在人与怪物的对立关系上,从《异形》偷师了不少。
与此同时,另一条叙事线上,伊芙琳母子又遇到了新麻烦,有怪物下到了密室,对母子三人形成了直接的威胁。
导演在这里开始使用“粗暴简单”的交叉剪辑大法,同时处理两条线索的危险,更聪明的是,让两个成年人都受伤,由听障女儿和长子(之前颇有些懦弱,不敢承担责任),来承担对抗怪物的责任,并通过无形的无线电广播,让两处的“杀怪技能”保持了同步,在杀死怪物的时刻,两条线索的叙事同时达到最高潮。整个这一段的处理,真的是非常巧妙。
上面分析了一堆,说到底,我觉得续集的胜利是剧本的胜利,是“平行与交叉叙事”的胜利,可以成为商业电影剧本创作的范例。如何切开,如何合并,如何交叉,每一步都计算得非常精准,对观众的情绪拿捏得也很到位,整体上比第一集的故事要显得更加完整。
当然,这部片子的主心骨依然是伊芙琳,依然是美丽坚强的艾米莉·勃朗特,即便在第一部中,她的气场也远远超过她的娃娃脸老公,可能现在说为时过早,不过艾米莉·勃朗特迟早会成为新一代的女战士icon,比西格妮·韦弗不会差——毕竟,穿着碎花裙子+红秋裤还能气质超群的,没几个。
主要说说《寂静之地2》几个设定有问题的地方:
① 电影开始是怪兽刚刚降临地球到主人公所在的小镇,算是一段《寂静之地1》的小前传。怪物刚来众人躲在一个餐厅里,这时有个老头在祈祷,但声音并不大,而男主爸爸却捂住了老头的嘴,不让他出声。但这时是怪物刚来,大家还不知道怪物是声控的,男主爸爸怎么知道不能出声?
② 艾米莉演的妈妈来到基里安·墨菲演的朋友的藏身之处,就用了几句如果我老公还活着就不会这样做缩头乌龟就把这个朋友说服了?这是什么逻辑?你老公是你老公,这不足以驱动朋友这个角色后来的行为。
③ 诺亚·尤佩饰演的儿子为什么要偷跑出去?完全没有理由。只是故意增加一条吓人的线索,和妈妈出去找药、朋友+姐姐出去找船进行交叉剪辑。
④ 怪兽那么强,烧都烧不死,却能被儿子用一把左轮手枪打死,甚至能被姐姐用一根钢管扎死……
⑤ 姐姐和弟弟最后担负起责任,长大了也勇敢了。但前面也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人物弧光,最后突然就爆发了,厉害了,一人一下轻松杀怪,看得莫名其妙。
⑥ 最莫名其妙的就是那些逃到岛上的人,既然都能放广播了,还打哑谜放首歌,直接告诉大家怪物怕水,不会游泳,赶紧往岛上逃不行?
⑦ 最终结尾的仓促就像这部电影定档一样仓促,姐姐杀完怪马上黑屏出字幕????这???
关于《寂静之地1》最大的看点就是主创兼男主利用电影营造的视听氛围,放大声音这个元素,并开创性地依托电影院这个特殊环境和观众产生互动。
因为片中设定是不能出声,而电影院此时与电影营造的氛围融为一体,所以观众也不敢出声,这是《寂静之地》这个创意的高明之处。
但到了第二部,这个创意的新鲜感失去了,观众已经知道不能出声。
而且第一部之所以更吓人,是有一个从未知到已知的过程,怪物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吓人的不是怪物本身,而是怪物靠听声音攻击的独特性和对怪物的未知。
但第二部这个元素也失去了,流于普通的怪兽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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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之地2》开场,故事从第一天重新开始讲述。天外来客屠城,有基督徒求救于耶和华,“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耶和华不闻,信徒因这祈祷送命,主的神力在大地上通行受阻。一动一静,是第一日。第一天结束在警察被怪物杀害的画面里,宗教和政府失去作用,内外的制约和护佑不复存在,人类重新回到走出非洲丛林的一刻。作为惊悚片中末日题材电影,《寂静之地》将人类行进的时钟拨至同样也是起点的末尾,讲人何以为人。
片名过后,《寂静之地2》接续前作的时间,女儿瑞根(Regan)继承父亲遗志,开始寻找一个属于当下的乌托邦。父亲的火焰未吸引来救助,瑞根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所做的只能是从“等”变为“找”,类似鲧禹父子的从堵到疏。瑞根走出去的愿望后来让她得到了一天的安宁,毕竟在怪物环伺的世界里真正的安宁是不存在的。
如何存活是《寂静之地》中的人物面临的首要问题,与活下来这一朴素愿望并行的便是人如何成为人。生存携带着自然世界的残暴,存在则是人类独有的,人类思考自身与他人的关系以及在世界的位置。李·阿伯特( Lee Abbott )一家在灾难来临之后,仍以家庭作为存在单位,仍进行无声的餐前祷告。姐弟在地下室玩大富翁,夫妻戴着耳机听着尼尔·扬的《Harvest Moon》跳舞,母亲教儿子做算数。凡此种种都是生存不必要的行为,甚至不利于生存,这便是存在,属于人的存在。
《寂静之地2》述了灾重难降临那天发生的事。男孩马库斯( Marcus )有棒球比赛,一家人前来观看,为之加油打气,后来夭折的弟弟博为其送去糖果减压。爱和亲情在故事一开始就是存在之必要。瑞根一直为小弟弟博的死去久久难以释怀,即使瑞根将拆掉电池的玩具飞机送给博源自于爱。这种爱最后再一次发生于工厂地下管道中,在缺氧的环境中男孩马库斯与弟弟换着吸氧,氧气不足,人性遭遇严峻考验,若以工具理性的思维去考量,婴儿自然是牺牲对象。但在母亲打开管道门的那一刻,氧气面罩留在了婴儿那里,马库斯已经缺氧昏迷。这是马库斯对弟弟缘于亲情的爱,更是对母亲“你会照顾好他”承诺的保证。
舍小保大的是基于个体延续的考量,而舍大保小则是出于种族的延续的决定。末日题材不同于一般灾难片,灾难不会马上过去,末日来临时人类只能适应,尽量活至远处便成了一个信念。母亲教习儿子马库斯功课,属于文明的传递。《寂静之地》中怪物掳食往往只存在一瞬,更多的则是如何延续文明,传承生存本领。在耕种无法进行,陆地动物又遭遇了和人类相同命运的前提下,捕鱼成为活下来必须掌握的技能。在父亲要带马库斯前去学习捕鱼时,面对马库斯的担忧,母亲告诉他“学好这些对你来讲非常重要,他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等我老了头发花白牙都掉光了的时候”。这是基于活得更远的考虑,而不是个体活得更久。这也是父亲为了孩子牺牲掉自己的原因,自然,同样因为爱。
对于死者的怀念是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寂静之地》中人物几次的回到这个家庭最早死去的成员的“墓”前,而后都走得更远。出于对故去之人的爱,活下去成为了一个承诺。第二部主角光环更加移向瑞根,因对于弟弟博之死的愧疚,去救掉入粮仓的马库斯便显得义无反顾。爱本身软弱无力,但爱迸发的力量有时巨大无比。能够杀死怪物的扩音器来自于父亲为失聪女儿助听的失败尝试,爱成为打败怪物的武器。正因为此,父亲死后瑞根继承父亲家长的角色,她要带领整个家庭走得更远。
过于直白的言说会丧失掉丰富的水分,变成具体而明确的干瘪,惊悚片的怪物往往有实在的形,奉俊昊的《汉江怪物》便指向国家权力机器。《寂静之地》中的怪物要求人类以沉默屈服,但打败怪物的恰恰是发出声音。与怪物对声音异常敏感,远距离可以察觉人类的响动和声音不同,失聪的瑞根如果不依赖外部工具,无法听到任何声音。但瑞根却成了打败怪物的关键,他观察到刺耳的噪声可以消除怪物的力量,从而人类可能杀死怪物。
我愿意将《寂静之地》再往远处推置。被誉为“拉丁美洲声音”的乌拉圭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在三卷本的《火的记忆》中以编年体记述了美洲大陆被殖民史,“快来看从天上的人啊!”这是美洲原始人看到哥伦布的第一感受,这与我们在《寂静之地》第一日看到怪物的场景相同,相同的还有随后我们发现这些外来客都不怎么能算作人。殖民使得宗教和文明的彻底摧毁,这便是《寂静之地》中由动转静的“第一日”,发出响动的权力为殖民者所独有,被殖民群体则要求必须沉默。《寂静之地》的开场是宗教的置换,“上帝说:光!就有了光。”中的“说”被弃置,寂静成为生存所必须遵守的法则。残暴的统治者失明,而选择用出奇准确的听觉监控与自身相异的声音。
所以我武断的认为如果《寂静之地》携带政治隐喻,便是映射某种殖民式统治。《寂静之地》刻画了怪物降世后人类族群的群像,父亲和儿子捕鱼归来途中遇到失去妻子的老人,尽全力大喊一声然后瞬间被怪物夺取生命。这是最直接也最惨烈的方式,问题是,它的作用有多大?伊芙琳一家逃难(亦或突围)的过程中遇到失去孩子的埃米特,埃米特对怪物恨之入骨但选择沉默苟活,因为伊芙琳来临前他相信没人能杀死怪物。瑞根和埃米特寻找船只时遭遇人类的暗算和威胁,这些同样沉默的同类成为这场天灾中怪物的帮凶,即使随后片刻间被怪物杀死。小岛上的幸存者不用沉默,过一天算一天,从来不想怪物袭来如何自保,但他们忘了忍让从来不能保证和平。
《寂静之地》在类型上属于惊悚片。今日的电影观众自我定位多是购买某种服务的人,由于惊悚和恐怖的天然联结,惊悚片观众对影片的评价标准往往成了吓不吓人、剧情是否自洽,忽略了感官体验之外,惊悚片是在对“怪物”进行书写,“我们所恐惧的究竟是什么?”才是惊悚片要深层表达的。而《寂静之地》中令我们不安的不是怪物的残暴,是作为人类竟然不可以发出声音,所以瑞根一家进行的不是生存之战,而是尊严之战。导演约翰·卡拉辛斯基通过前后两部不能说话的电影告诉我们:那些他们不允许的,可能正是他们惧怕的。
三年前,一部小成本制作《寂静之地》在圣丹斯口碑大爆后,北美票房也随之大卖。事实上,这仍然是传统的末日/怪物类型片的框架,只不过导演在声效设计与叙事上紧密结合,给观众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共情感受。当年第一集已定下了“游戏规则”:谁发出声音,谁就会被怪物捕杀,该设定延续到这部续集,更在开头补充了一段“前传”,解释了怪物的来由。这一段不仅为没看过第一集的观众补全了故事背景,更有效地展现出怪物的血腥残暴,从而在气氛和伏笔铺垫上卯足了劲,这是上一集所欠缺的。这个开场可谓不动声色,却又简单有效地将惊悚气氛推向第一个高潮,长镜头与转换人物视点的手法将怪物的模样原形毕露于观众眼前。 之后的情节承接回上一集,讲述父亲失踪后,母亲带领着儿子和女儿,以及新生婴儿离开家园,前往未知的领域寻找庇护之地。末日环境的描绘与上一集一样,怪物肆虐之处皆一片狼藉,幸存者隐居在废弃的工厂地洞里,或者码头岸边抛锚的船里,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过活,避免发出声音招致怪物。这荒诞的一幕幕现在看来与新冠疫情时代意外地产生了共鸣,为了抵抗疫情,严格封城和社交隔离的措施令所有城市变得人迹罕至,而这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更像是疫情的隐喻,人类无时无刻不得不小心行事,环境刻画算是这部续集最令人心有余悸之处。
另一个出色之处在于影片的重点不再是父母牺牲自我而保护全家人,抵御怪物的责任和动力逐渐转移到两个小孩的身上,由此,剧本巧妙地融入青春成长的意味。后半段分岔成两段情节,女儿在男主角帮助下抵达小岛,寻找父亲的踪迹;儿子和母亲则留守在原地遭遇怪物袭击。从平行到交叉剪辑的画面,导演精彩地将两人所处的危险时刻重叠,逐渐推向令人喘不过气的高潮;同时也将两人的成熟表现融入到对抗怪物的情节中,最后怪物都是被两人坚定的信念和勇敢的举动所击败,预示着孩子们终于在绝境之中找到了有别于父母的生存方式,延续了人类的希望。 这部续集可谓在原有的创意上丰富了叙事内容和表现手段,创作者在遵守自己设下的“游戏规则”里再次用声效营造出令人窒息的气氛。从第一集里父母主动让孩子噤声活在静默的恐惧之中,到这部续集里孩子们想办法打破恐惧,这种大胆的转变令整个故事变得耐人寻味,无意中似乎引出契合当下的政治隐喻表达。非常期待第三部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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