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郑有杰
主演: 莫子仪 / 陈淑芳 / 白润音 / 吴朋奉 / 谢琼煖 / 更多...
类型: 剧情 / 同性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台湾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20-10-23(中国台湾) / 2021-02-18(中国台湾网络) / 2020-07-04(台北电影节)
片长: 106分钟
又名: Dear Tenant
上次写《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的影评的时候,我已经呼吁过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不要拍得那么程式化、像命题作文(没看过的朋友戳这里),所以这一次我就不再谈这个问题。那么《亲爱的房客》算不算程式化呢?多少还是有一点,但我觉得比《刻》好多了。
《刻》所关注的问题,主要还是自我认同,这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发现自己,然后把自己安放在社会的某个位置。如今,在彩虹婚姻已经合法化的台湾,讨论这个问题不能说过时,但多少可以说有点老生常谈。《亲》至少聚焦了两个目前来说还很少被讨论的问题:1.合法化并不能立马带来所有人观念的转变,在一个被排挤的环境里,自我如何以不鱼死网破或破罐破摔的方式立足?2.LGBT家庭的小孩,怎样才能以平等的方式被社会接受?
在娜拉正在出走的年代,我们不必继续呼吁娜拉要走出来,而是应该像鲁迅先生一样,问问娜拉出走之后该怎么办。
电影最开始设置的两个悬念,我觉得不够巧妙,甚至略显老套。
首先一开场,是一个文弱的男生被拷上手铐,检座指认罪名,质问他是否伏法。这样一开头,稍有经验的观众都知道这个慈眉善目的男孩必是被冤枉的,至少,也是被某些恶人逼迫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境地才会犯法。
接着,时间倒回到文弱男孩(林健一)被抓之前,主要人物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场戏里得到显现:看似他儿子的九岁男孩(王悠宇),这个家的阿嬷和男孩的叔叔(王立纲)。王立纲欠了钱还不上债,并且他与妈妈并不亲近,林健一虽然对这家人很好,但他与这家人没有血缘关系,第二个悬念在这时从阿嬷的嘴里交代了出来:林健一,似乎是杀死王悠宇父亲的凶手,他对这家人这么好多半是心里有愧,是为了赎罪。
然而有经验的观众会再一次预感到,林健一绝不会是坏人,事情绝对另有隐情。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别着急,后面一个多小时慢慢来“震撼”你的三观。
当然,吐槽归吐槽,理智点想,电影都是有套路的,套路无伤大雅,重要的是整体的连贯性,故事的自洽性,和人物性格是否能让人信服。关于这几点,我是可以打到70分的,也就是说,差强人意。
在电影前半段,看到林健一这个形象如此完美又如此受欺侮的时候,我是有点生气的,因为我特别害怕完美,很不真,只有迫害妄想症的人才会觉得为什么我如此完美还要被世人所欺负;才会指天长啸,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还好,后面看到林健一约Pao的情节和他在山上告诉王立维自己对他前妻说的那句话,我才觉得,人物形象稍微丰满了点,当然还是不够。林健一于我,没有太大的信服力,也就是说,他还是不太真实。
白先勇笔下那群青春鸟儿,他们在燃烧,在熊熊烈火中敢于用刀剔出自己的心脏。这是我感觉到他们在压抑的世界里选择彻底反抗的活法,很有说服力。
当然也不是说只有滚烫地活,才算真的活过,《阳光普照》里的阿豪,会让我感觉他是涓涓流淌着活,但我会感觉到他是个大厦将倾的人,这从他对待生活的抽离感可以看得出来。阿豪对人好,但他从不是因为自己主观的需要。
反观林健一,很明显能看得出他是真的想要王悠宇这个孩子,这是他和阿豪最不同的地方,一个人但凡有了执念,他的压抑与抽离就会显得不太真实,所以我作为观众,潜在的期待是健一能为了这个孩子爆发一次,面对生活压迫的触底反弹,然而他没有。他太优雅了。
虽然对于人物形象我有一些挑剔,但是我觉得影片提出的问题非常好。17年我看了部纪录片,叫《同志宝贝》,讲述的是LGBT家庭在培养小孩上的优劣。还有一部剧情片《欲盖弄潮》,忘了哪年看的了,里面也有关于同志家庭抚养小孩的问题。
其实这类家庭的好或不好都是可以想见的,好的一面是,大人会更懂得尊重孩子的选择。《同志宝贝》里我记得有个桥段,小男孩在商场里试口红的时候,他的母亲鼓励他,如果你喜欢你就试,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对于孩子,不管是教会他们尊重每一种选择,还是教会他们从小培养自主思想来说,都是非常棒的。这一点,我想在最开放的异性恋家庭里,都很难做到这么敏感,他们会默认符合主流思想的性别气质,对于孩子一些非主流的东西,在下意识里就早早扼杀了。
然而同志家庭也会带来许多问题,比如某一类性别气质的缺失会让孩子小小年纪就与大家与众不同,这对于基因里刻着合群的人类来说,这些小孩不得不从小就面对比他人多百倍千倍的孤独。
《亲爱的房客》里最触动人的一个地方,是林健一质问检座,如果今天我是一个女生,你们会不会问我一样的问题?
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法律的改变并不代表全体观念的改变,或者有些人表面说自己能接受,但很多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思想还是带着歧视。除了检座没意识到自己观念里对于同志家庭的组建带着潜意识的不信任以外,当郭小队长看到林健一手机里的“约Pao神器”的时候,他那副鄙夷与嫌恶的表现,好像林健一做了什么恶心的勾当一样——所以,很多人说自己能接受LGBT群体,其实他们能接受的,也只是自己想象中构建的“好同志”,然而现实中的同志也是普通人,有情欲,一堆臭毛病,甚至做坏事。当他们揪住一点点让他们想象坍塌的现实的时候,他们就会跳出来否定一整个群体:“你看啊,我就说他们同X恋都是……”
我们可以再用那种质问方式质问郭小队长:“如果今天他发现一个异性恋男孩手机里有探探,这能作为指控这个男孩品行不端的证据吗?”
这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会让同志家庭的小孩从父母那继承压力和异样的眼光;他们的童年,从一开始就要比他人的压力大许多。
然而这一来不是主体的错,而是主体外的环境带来的畸变与异化。其次,这也没有什么好坏可言,许多异性恋家庭也有很多问题:离异、家暴、留守等等,如果质问LGBT家庭的孩子凭什么从小要面对命运的不公,那么我们更应该帮助问题异性恋家庭的儿童走出困顿,毕竟LGBT家庭的小孩基本都不会面对缺爱的困扰。因为很多LGBT群体在自己的社会生活中一直面对缺爱的困境,他们对这一块极其敏感,正因为自己曾经缺少过什么,他们才知道应该给到孩子什么。他们也知道,他们这样的人要一个小孩,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们仿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实验品,等待“科学家们”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他们抚养小孩时所做的一点一滴,他们一个稍微特别的行为,都会被“主流”认为代表着整个群体。所以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他们会给不到孩子足够的爱——一部分异性恋家庭在看到他们充满爱的家庭的时候,应该羞愧地低下头。
波伏娃在《第二性》里写道:“我们每个人暗自哀叹在未来缺乏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明天的人类会在肉体和自由中体验未来。”改变绝不是一蹴而就,也不代表中间不会出问题。我们需要做的,是接受每一种改变,也不回避每一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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