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国产黑帮片,除了早期的经典《少年吔,安啦!》以外,大家印象比较深刻的大概会是《艋舺》、《角头》这一类强调火拼场面和兄弟情义的大卡司大制作,或是像《翻滚吧! 阿信》这样小品格局的浪子回头。 不过其实这类题材也还有不同取向的发展空间,比方今年贺岁档的《山中森林》(Lost in Forest)就是其一。
单看《山中森林》这个四个字(还有搭配的英文片名),一时间可能无法猜测这会是部什么样的电影。 但把片名倒过来唸,就能明白是以台北市中山区的林森北路/中山北路、这块俗称「条通地区」的夹汇街区为背景,其间满是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上演着黑帮兄弟与酒店小姐们共生互利的生态。
《山中森林》的导演兼编剧姜宁,是首次执导商业长片。 虽然已经是入行多年的广告片与MV导演,还有一部电视剧作品《N世代》,不过非科班出身的他,为了筹拍这部黑帮电影,不但得带着剧组及演员深入条通区做田野调查,还卖掉了一栋房子来支付前制资金。
故事主要及中在四个角色身上李康生饰演的假释犯「阿生」,李千娜饰演的传播妹「小静」,邱胜翊饰演的混混小头目「成澔」,以及郭雪芙饰演的香槟吧店长「爱丽丝」。 另外搭配的演员还有:陈德容、谢承均、黄远、田士广、徐恺、吴震亚、王鼎文、草爷、夏腾宏、杨铭威、喜翔、许珈颖、谢薇安、雷婕熙、储榢逸等人,合力为这部片长一百三十二分钟的电影生色不少。
金马奖影帝「李康生」、金马影后「李千娜」、王子、郭雪芙、陈德容、谢承均、黄远、田士广等人领军主演
故事从阿生假释出狱的前夜开场。 当年为了替好兄弟沙鸥(谢承均饰)出一口恶气,阿生手持双枪在地下赌场狠狠闹了一场,却也因此换来了牢狱之灾。 这十二年来,他和本已论及婚嫁的女友淑贞(陈德容饰)断了联系,还吩咐小弟成澔、十三(田士广饰)不要常来探望。
阿生孓然一身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台北,狱友吉哥(吴震亚饰)安排他住进了舒适的商务饭店,还送上温柔可人的小静作陪。 本来只是一页鱼水之欢的交易,在他知道小静下海是为了筹措父亲的医药费之后,竟衍生出在情欲之外的纠葛关系。
阿生不在的这十二年间,淑贞结婚生子又离了婚,如今是一间招待会所的阖娘,而会所的幕后老板正是有意追求她的沙鸥。 如今的沙鸥已非过去靠收保护费、追讨赌债的下级混混,经营的人脉网络遍及议会、警方、与媒体。 借着替幕后金主搞定所有麻烦事,俨然已是喊水会冻结的一方之霸
阿生的悄然归来,对沙鸥来说既惊且惧,可也不免喜上心头。 惊的是已经到手的半壁江山,是不是都得和阿生对分? 惧的是自己对淑贞的追求动作,会不会伤兄弟情谊? 而喜呢,则是多年兄弟终于团聚,眼下正值与敌对势力一触即发之际,有阿生这只出柙猛虎,何愁无法踏平敌境?
哪知早被磨平了棱角的阿生志不在此,除了替小静拿回欠款本票之外,他只想找回父亲留下的那辆香肠摊车。 打砸耍狠、管理小姐的琐事,如今都交给成澔、十三这些年轻气盛的小一辈去拼杀了,但这也是爱丽丝最担心的事。 和成澔交往的这些年,她看过无数次成澔在刀光剑影下全身而退,但也因此操碎了心。 成澔知道她希望自己早点遁出江湖,他又何尝不想? 但在还清阿生的情义之前,“退出”两字谈何容易?
条通另一位新崛起的角头猴子(黄远饰)近来变本加厉,不但数度踩地盘寻阋,伤及沙鸥幕后金主的儿子,更让迫在眉睫的都更案为之停摆。 沙鸥亟欲除猴子而后快,屡次派出人手却未果; 即便当面开口求阿生重出江湖,阿生只是置若罔闻。 后有金主沉重压力,外有对头虎视眈眈,沙鸥终于下了最后决定。
《山中森林》虽然剧情格局不大,但故事意境却相当深邃。 片名的设定不仅是将林森/中山两条路名倒置,也隐含了「一入丛林,无路可出」的涵义。 姜导独树一格的场景调度及画面构图,搭配音效指导杜笃之的后期录音,条通的白日与黑夜,都有了别样的风情样貌; 这块街区不仅是消磨情欲的风化场所,也是多少男男女女悲欢离别的记忆城区。
全片第一景就是典狱长办公室那座大到不行的鱼缸,之后在淑贞的会所也有相似摆设。 对照八大行业对小姐列座的选秀房间谑称为「鱼缸」,以及典狱长语重心长地提醒:
「你觉得这鱼,是在里面快乐还是外面?」
显见姜导的用意并非单纯拍摄一套江湖厮杀,更多的是还原这群在条通底层奋力求生的兄弟与小姐,他们既无路可退、也无处可去。
《山中森林》的背面主旨,与西片《小教父》(The Outsiders/1983)、韩片《卑劣的街头》(비열한거리/2006)、 港片《旺角监狱》(To Live and Die in Mongkok/2009)等片可以说是异曲同工兄弟是人、小姐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和求生欲望,除了行业有异,本质上他们与庸碌的芸芸众生并无不同,只是过得更悲情。
讲回剧情,沙鸥约出猴子谈判,哪知竟遭对方狙杀毙命。 原本还沉醉在温柔乡的阿生,顿时醒悟到:入了江湖,哪有说退就退的自由? 他重拾过往霸道杀伐的本性,出手掀翻了数个地盘,誓要揪出杀害兄弟的元凶。 前半部的缓步铺排,就此及转为急骤的腥风血雨。 可是在快意恩仇、手刃敌寇之后,江湖就此平静了吗?
姜导在《山中森林》片尾安排了两段回马枪,前一段是所有人的结局,后一段是所有事的起头; 先末后始的破格叙事手法,为这部黑帮辐歌添加了带有诗意的定调,也替所有兄弟、小姐的人生做了结尾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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