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 伊桑·科恩 / 乔尔·科恩
主演: 哈利·米尔林 / 佐伊·卡赞 / 连姆·尼森 / 詹姆斯·弗兰科 / 大卫·克朗姆霍茨 / 更多...
类型: 喜剧 / 歌舞 / 西部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18-08-31(威尼斯电影节) / 2018-11-16(美国)
片长: 133分钟
又名: 巴斯特民谣 / 巴斯特的歌谣 / 西部老巴的故事(台) / 细说当年话西部(港)
如果要选当代文学性最强的一个(对)美国导演,我首推科恩兄弟(兄:乔尔·科恩Joel Coen;弟:伊桑·科恩Ethan Coen):
从处女作《血迷宫》(Blood Simple)开始,科恩兄弟的影片就带有十分强烈的后现代性和黑色幽默,剧情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诸多巧合汇集在一起的“滚雪球式”故事让人们记住了这对锋芒毕露的电影人。
在《巴顿·芬克》(Barton Fink)中兄弟俩将自己的存在主义观点和意识流手法融入作品中,讲述一位剧作家的创作焦虑,隐晦复杂的戏中戏文本嵌套,现实世界与意识世界的交叠让人们看清了科恩兄弟思想的深邃。这部作品也为兄弟俩带来了第一座金棕榈。
后来斩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老无所依》其片名(No Country ForOld Man)来自叶芝的长诗《驶向拜占庭》。这部影片被称作是“西部片的终结”:凶手逃了,赃款散了,警察老了,是一次完完全全的反类型。影片原作来自“海明威与福克纳的唯一继承者”科马克·麦卡锡(Cormac McCarthy),科恩兄弟将他笔下那个蛮荒苍凉的西部世界完美地复刻了下来。
如今,科恩兄弟已经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导演,他们作品序列中的元素也日渐丰富,包括歌舞(《醉乡民谣》《凯撒万岁》等)、宗教元素(《逃狱三王》《老妇杀手》等)以及各种类型片都有涉猎。但始终贯彻的一点是他们对生活无常的透彻洞悉。
今年亮相于威尼斯电影节的新作《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The Ballads of Buster Scruggs)由网飞Netflix出品,将六个独立的短篇故事合为一部长片,斩获了威尼斯最佳原创剧本。六个故事均是发生在18-19世纪的美国西部,神秘莫测而又无法无天的西部世界正是科恩兄弟故事展开的最佳舞台。
六个故事影调鲜明,从各个层次各个视角展现西部世界。别具一格的表演风格,精准的剪辑节奏,以及熟悉的世事无常的突转。每一个故事都充满了科恩兄弟的奇思妙想,每一个故事都是充满着黑色幽默的寓言故事。
在接下来的文章里,我将和大家谈谈自己对这六个故事的个人理解,所以真的真的会剧透,建议大家先去看原片啦!
一、《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The Ballad of Buster Scruggs
You see'em, you play'em. 看了牌就得玩。
故事简介:身着一袭白衣的通缉犯牛仔巴斯特·斯克鲁格斯是声名远扬的神枪手,他虽然是不法之徒却贯彻着自己的原则,绝不惹是生非,但也绝不忍气吞声。他一人一马地流浪,一路上免不了发生些流血事件。最后他遇到了另一个神枪手,死在了他的枪口下。
在故事的开头,巴斯特有一段这样的独白:
这是巴斯特的信条,他相信“愿赌服输”,为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而动肝火是很没有必要的。之后他在一间酒吧里,他坐上了一个虚位以待的牌局,可放下的牌实在不好,在看了之后巴斯特反悔了。这是他“不愿意赌的局”。但其余的人告诉他:“看了牌就得玩。”有个人甚至拿枪威胁他(这违反店内需要寄存武器的规定)。没有赢的把握,巴斯特宁愿退出,他说:
拿枪指着他的人(名叫乔Joe)却不以为然,倚仗着武器的淫威逼迫巴斯特。但最终他被巴斯特的天秀操作撂倒了。死者的弟弟叫嚣着要巴斯特出来决斗,但也很快被巴斯特精湛的射技干掉。
接下来登场的牛仔也要求决斗,巴斯特欣然接受,在他看来不过是又多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但这一次被撂倒的却是他自己。巴斯特死后的灵魂与牛仔合唱了一曲 When The Cowboy Trades His Spurs For Wings(《当牛仔的马刺换作翅膀》)。
这个故事是在用“牌局”和“决斗”做讽刺:人们往往在自以为胜券在握时遭遇失败,就如同手持武器的乔和十分自地信迈向决斗地点的巴斯特。在很多时候这种“牌局”是没有选择权的,你能做的唯有选择豁达地释然,一如开头巴斯特的独白。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巴斯特已然做好了觉悟。
有意思的是科恩兄弟用两个构图完全一致的镜头,暗示了这种际遇的传递:
这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牛仔,也会遇到下一个比他更快的神枪手。
这个故事糅合了最多的科恩元素,情节突转、类型片戏仿(牛仔决斗)、黑色幽默、宗教情怀和歌舞桥段,于是这个短篇可以总领整部影片,相信兄弟俩也拍得很过瘾。
二、《阿尔戈多内斯附近》Near Algodones
故事简介:一个走投无路的牛仔决定抢劫银行,但却失败了被拘捕。在即将被处以绞刑的时候,一群印第安人土著截杀了执法者;牛仔被路过的牧牛人所救,但那个牧牛人实际上是个盗牛贼,牛仔被诬陷并被送到镇上处死。
这个故事的架构就十分简单了,是典型的“塞翁失马”模式,用一次次的突转来表现旦夕祸福、造化弄人。在最后的绞刑架上,牛仔对旁边泣不成声的人说:
在死之前,牛仔还和看台下的一个姑娘对上眼了。这实在是很残忍的事,在你准备接受死亡的命运之后,你又产生了对生的渴求,实在是死不瞑目的折磨。但好歹,处刑的人用麻袋帮你合上了眼睛。
三、《饭票》(Meal Ticket)
The quality of mercy is not strained, it droppeth like gentle rainfrom heaven.
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就像甘霖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
故事简介:一个男人依靠着一个没有四肢的残疾演说家卖艺维生。但越来越菲薄的收入令他不再信任这位少年,尤其在他看到一只“会算数的鸡”吸引了一大群人的目光之后,他决定替换掉自己的“演员”。
这是整部影片中文学性最为集中的一篇,尤其反映在残疾演说家的台词里,引用了雪莱的《奥斯曼狄斯》、《圣经·创世纪》该隐与约伯的故事、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其间穿插着莎士比亚的商籁诗句和《暴风雨》台词。这样的演说注定是令人费解的拼凑文本,但演说家生动俄演绎还是让不少听众产生了敬畏之心。
故事在愈发酷冽的蓝色影调里发展着,男人和少年的关系在不断地发生微妙的转变。最终他抛弃了少年,而收获了一只“天才阉鸡”。
这个短篇开头的引语出自莎翁的《威尼斯商人》,这或许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们的自我开脱之词,在这里则是少年内心的真实写照,也是对那个男人的穷形尽相。有趣的是篇名“饭票”的讽刺意味,男人与少年实际上是相依为命,互相提供所需,彼此都是对方的“饭票”。他买下了那只鸡,却不明白“算数”是如何做到的,迎接他的必将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寒冬。
四、《黄金谷》(All GoldCanyon)
这儿是峡谷的碧绿心脏,布局呆板的峭壁一到这里,豁然开朗,一改粗犷的格调,形成一个隐蔽的小天地,洋溢着甜蜜、丰满、柔和的情趣。这儿的一切都在安息,甚至狭窄的小溪也收住了汹涌的奔腾,渐渐变成了恬静的池塘。一头绛红的、角上丫杈很多的公鹿,低垂着头,半闭着眼睛,站在深及膝盖的水里,正在打盹儿。
故事简介:淘金老人来到一片风景绝好的土地,希望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金矿。就在他辛劳了无数个日夜后终于寻到矿脉之时,他被人从背后用枪袭击了……
这个故事并非科恩兄弟原创,而是改编自美国著名短篇小说家杰克·伦敦(Jack London)的同名作品,影片中出现的句子也是原作的引文。
杰克·伦敦用生动隽永的文笔展示了他自己的生态观:“飘动的声音和飘忽的颜色,似乎共同编织出一片精美、无形的轻纱,而它就是这里的精神。这是和平的精神,没有死亡,只有安然跳动的生命,安谧却不死寂,……这里的精神是具有生命气息的和平精神,一切都陶醉在繁荣的安逸与满足中,丝毫不受远方战争传闻的搅扰。”
但是淘金者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他开掘土地、钓捕银鱼、还偷走了一颗鸟蛋,他惊扰了这里的生灵,随即将那一片“轻纱”撕破了。没有战争搅扰的大自然,也就迎来了淘金者和偷袭者之间的争斗。我们会很自然地生发联想,这就是人类亘古以来就有的习性:争抢资源,引发战争,破坏自然;在我们尚未脱离对自然秩序的崇拜的时代,我们会敬畏、会感恩,而当我们逐渐把握了自然规律并想改造自然之后,我们就成为了自然精神的入侵者和破坏者。
在这个故事中,偷袭者是妄图不劳而获的人,但最终被淘金老人反杀;而当老人离开这里的时候,慷慨馈赠他金矿的自然只是重归了和平却没有报复他。看着那一地满目疮痍的矿洞,我们需要警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从技法上而言,淘金老人与偷袭者之间的争斗既是故事的一部分,又与整个故事产生了相互映照:即老人是弱势的、被劫掠的,类似于大自然;偷袭者是强势的、施暴的,类似于破坏自然者。因此这个故事这看上去只是一个“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口号宣传片,其内在层次还是十分丰富的,这便是科恩兄弟故事的魅力所在。
五、《受惊的女子》The Gal Who Got Rattled
Mr.Arthur had no idea about what he would say to Billy Knapp.
亚瑟先生不知道该如何向比利·奈普开口。
故事简介:隆格巴小姐为了一个潜在的结婚对象将要随车队搬迁至俄勒冈。在途中她的哥哥感染霍乱去世,隆格巴小姐决定继续前进,马车领队比利·奈普则趁机向她表达结婚意向。但隆格巴小姐为了她的狗与大部队走散,在印第安人的袭击中饮弹自尽。
这个短篇中隆格巴小姐一直处于“受惊”的不安状态,这种状态既是瞬时的“受惊吓”,比如当她以为自己的狗被一枪打死之后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随即又被接连的两声枪响吓到:
更是一种无所适从的彷徨,比如本来该由她哥哥来撮合她和未婚夫的婚事,在她哥哥死后就没有人帮她介绍了,而她又举目无亲,不知该去往未知的俄勒冈还是该回到无依无靠的故地。
但真正让这个短篇得名的是隆格巴小姐最后的举动。她和另一个领队亚瑟先生受到了印第安人的包围,亚瑟给了她一把手枪并告诫她,必要的时候就用这把枪自尽,被印第安人逮到是绝对的生不如死。就在亚瑟先生费尽千辛万苦击退了印第安人之后,他却发现隆格巴小姐已经自杀了。所以这才是真正“got rattled”的时候。
亚瑟先生很是悔恨,如果他没有向隆格巴小姐交代那些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所以当他回到车队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向比利·奈普开口”。 其实自杀这一枪是隆格巴小姐的性格与处境使然,她本人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人,而又独自面对了亲人的离去,不知道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在这种精神上的高压之下,她的弦最终被印第安人切断了。
有趣的是,如果我们再往回倒一点,如果隆格巴小姐没有去找她的那只狗就不会和大部队走散了,如果比利·奈普当时把那只狗打死就好了。这就是科恩兄弟的编剧惯例了:用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买下伏笔,事件与事件的相互关联最终导向了无可挽回的结局,也就是“节外生枝”与“滚雪球”。
隆格巴小姐的扮演者佐伊·卡赞(Zoe Kazan)奉献了十分精湛的表演,将科恩影片中独有的悲哀与滑稽的混合表现得十分自然而又不失夸张的喜感:
这个短篇的文字技巧是“开头与结尾的移位”,开篇的引文部分其实是故事的结尾,而故事的结尾暗示着无数情节的开始:亚瑟先生将怎么去措辞,比利·奈普将对此产生什么反应等等。故事的主线是隆格巴小姐的受惊自尽,支线则是比利·奈普对她的求婚,主线结束之后,支线留作结尾形成了“复调式”的故事体式,大大拓宽了文本的阅读空间。
六、《遗体》The Mortal Remains
Whether or not he heard, the coachman did not slow.
不论他是否听见,马车夫都不会慢下来。
故事简介:五个身份不同的陌生人:一个法国男人,一个皮草猎人,一个贵妇人,一胖一瘦两个赏金猎人(他们要将通缉犯的遗体运往镇上的警署);一同乘马车前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期间贵妇突发了哮喘,法国男人让马车夫停车,但他充耳不闻。马车夫一直前进着,直到一处旅馆门口停下。
这个故事架构非常简单,但却异常精彩,它表现了科恩兄弟极高的文学造诣,通篇只有两个场景:马车内和目的地,但却有十分充足的戏剧张力。故事中的对白非常冗杂,意涵丰富,值得细读,在这里主要是想集中讨论这个故事的两种解读:(1)这个故事是实指,就是五个人一同前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他们身份明确,目的地也明确(片中说是摩根堡),马车夫不愿意停下来可能只是出于某种意愿。他们最后下榻到同一处旅馆。 (2)这个故事是虚指,象征的是人走向死亡的全过程。两个赏金猎人相当于是摆渡人,而这永远不会慢下来的马车就是永远不会停留的“时间”。最后停留的终点就是“死亡”。
对第二种解读的佐证能够很轻易地在片中找到,比如两个赏金猎人自称“死神”“灵魂的收割者”,在他们眼中只有两种人:“活人”与“死人”;故事发生的整个时间段是从日薄西山到彻底的冷夜;旅馆大门的雕刻装饰是天使与恶魔(公羊头代表撒旦)等等。但是这些证据都可以有非象征性的解读,故事耐人寻味的含蓄正在于此。
片中比较重要的一段话是赏金猎人所讲的“夜归人”(The Midnight Caller)故事,这是一个家喻户晓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但每每听我们都还是会被吸引:
这段话的妙处在于文本意涵的层层嵌套:最里面是这个“夜归人”故事;在这之外是听故事的人,他们喜欢这个故事既与自己相关又与自己无关;在这之外是这个现象的叙述者:赏金猎人,叙述的对象是对面的几个乘客,让他们联想自己是否有相同的经验;最后是银幕外的我们,当我们在听这整个故事的时候,我们是否也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我们再来看这个故事的标题:遗体,英文原名是the mortal remains,即凡人的遗留物。当片中的人物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对的时候,我们也就该意识到这个“遗体”指代的自然不是两位赏金猎人运送的遗体,而是这三位乘客——
再扩大一点,是每一个人:没有人会永垂不朽,所有人都是暂时活动着的“遗体”。
科恩兄弟热衷于探讨生活的不确定性,这一点不仅体现在他们的剧本上,更体现在他们的镜头语言上,在这里不能做过多论述,提撷几点:内反打镜头→单人镜头、广角镜头→人物与环境的关系、推轨镜头→强调改变的肇始,另外独特的剪辑节奏和愈发精致的影调,让科恩兄弟的电影更加回味无穷。
今次我想集中探讨的是这部影片的寓言性从何而来,以及这种寓言性指向何处。
在这部影片中,科恩兄弟用了很多直视观众的镜头,亦即“打破第四面墙”的镜头,例如牛仔巴斯特的独白,赏金猎人讲“夜归人”故事。后者有反打对象,我们也可以看作是在对对面的乘客说话,又是实指与虚指两层解读。“第四面墙”原本是戏剧术语,在三向度的戏剧中观众与舞台演员之间有一堵假想的墙,这种观看模式强调戏剧表演的真实性,让观众能够相信舞台上发生的一切从而进入这个故事。在电影中,就是让观众能够进入到银幕故事中去。“打破第四面墙”就是让银幕内的角色与观众产生互动,跳脱出自己所在的故事世界,让观众完全明白这是虚构出来的而并非真实,从而达到一种“陌生化”的间离效果。
这种间离效果就会让观众思考这个角色以及这整个故事的特殊性,尤其是其象征性的外延,从而完成影片的寓言性,将一个具体的故事上升到更为抽象的命理高度。
那么科恩兄弟的寓言性指向何处?我觉得重点是对观众上帝视角的嘲弄。因为我们能够站在旁观者的全知角度去看待整个事件的发生,并了解其来龙去脉,为片中人物的悲剧命运扼腕叹息。尤其是科恩兄弟又喜爱机巧的重复,比如第一个故事里提到的构图重叠,这种例子在科恩电影中并不少见:
我们能够看见,但片中的人物却无从知晓,他们只有等待命运的嬉笑捉弄。我们能够用逻辑厘清每件事情是如何发展到何种地步的,但逻辑是不会因人的主观愿望而改变的,因此片中人物无法预知也无法推理。
可是,回到现实生活中,我们不也和他们一样么?
这次能够旁观的就只有上帝了,于是科恩电影中常常会出现宗教元素。
科恩兄弟用他们冷峻深邃的目光,看穿了这个世界的荒诞本质,并用电影将它表现了出来。只有看到了这一点,我们才算真正看过科恩兄弟的电影。
所以,当你再次受到生活的欺骗之后,不妨唱一唱《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聊以自慰。
最后一个故事是本片的“题眼”。
这部电影的形式非常像贾樟柯的《天注定》和达米安·斯兹弗隆的《荒蛮故事》。《天注定》和《荒蛮故事》都是由几个故事组成的一部电影,每个故事虽然独立,但却有相同的内核----失控与复仇。因此每个故事都是其他故事的注释,组合起来完成故事主题的阐释。
科恩兄弟的这部新作,直到看到最后一个故事《遗体》(The Mortal Remains)时,我方恍然大悟:在命运的这条不归路上,我们都抱着一颗“看客心”,谁知全是“剧中人”。而现实的残酷不仅在于我们都是“剧中人”,更在于即便你是自己“剧中”的主角,你也没有人生的“主角光环”。
这种不确定和无常的气氛营造出整部片子的荒诞感。
以下涉及剧透,小心“观看”。
影片的一开始,是一本名叫“The Ballad of Buster Scruggs”的书本,目录页展示了六个故事名。作为观众,我们可以备上爆米花或者一杯可乐,因为就是来听故事的。但品评他人的生活的时候,往往会照见自己。
第一个故事,上来就带来观感上的高涨。
主角巴斯特是个弹无虚发的“快枪手”,他精准、快速,还会弹琴、唱歌、跳舞。直到他遇到了一位比他更会吹口琴、手速更快的“神枪手”黑衣牛仔,他成了黑衣牛仔故事里“升级打怪”的配角。他的遗言很有道理“我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人作不了一辈子的老大(can’t be top dog forever)。”当黑衣牛仔站在死去的巴斯特的身边,他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哪个top dog“升级打怪”的配角呢?
第二个故事更加荒诞。
在牛仔因为抢劫银行而执行绞刑时,莫名其妙地因为一场冲突而获救,但是却因为另外一个“莫须有”之罪被执行另外一场绞刑。主角的“first time?”一问,幽默又荒诞。命运给你开了一扇窗,又把门给堵死了。他虽是主角,但到最后,他也没有等来自己的“最后一分钟营救”。
第三个故事风格走向阴郁,画面也变成了压抑的冷色调。
这个故事看得让我脊背发凉。我一再想起《围城》里赵辛楣对方鸿渐的评价:“你不讨厌,但全无用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不仅是因为自己也符合“全无用处”这个特点,更在于在现今的社会,“全无用处”意味着会被社会无情地抛弃。你会雪莱的诗,你能说出莎士比亚的台词,你还能背诵葛底斯堡的演说,就算你的灵魂再有趣,可是当你的有趣不能带来“铜板”,你还不如一只会算术的“鸡”。
我们都怀着一丝的希望,最后连姆尼森在悲悯心的驱动下,带着主角和“鸡”一起上路,可最后马车里孤零零的“鸡”将这点幻象也打碎了。随着主角一起被抛入湍急的水流里的是一身无法带来收益的“无用”。
第四个故事算是这其中结局最好的一个,也是最不同的一个(大概因为这来自杰克伦敦的《黄金谷》?)。
年迈的淘金者靠智慧和辛勤找到金矿,虽然中途被不劳而获的青年击中,却最终制伏青年,抱得黄金归。可就算如此正向的一个故事,其中也包涵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老人的到来,惹得蝴蝶飞散了,鱼儿潜匿了,猫头鹰飞走了,小鹿也逃窜了。直到老人离开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只有那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矿坑却暗示着有人曾经来过、攫取过大地的矿藏。我想那老人最后得以善终在于他偷鸟蛋时的悲悯与克制,可是他终究还是拿了一个,当然是为了生存。
第五个故事最揪心。
胆小懦弱的女主在终于迎来她“赶马车夫式”的浪漫爱情时,也迎来了死亡。死亡的原因很荒诞,是典型的“戏剧性的误会”。她不是死于“凶残”的印第安人,而是死于对恐惧、对失败的“预演”。亚瑟与印第安人打斗之前,警告她看到亚瑟将要死亡时,你就要自杀,不然被印第安人羞辱致死。而混战中,亚瑟假死诱敌,杀死对手。女主就在亚瑟“假死”之际,开枪射向了自己的脑门。故事的揪心往往都在于,本来可以,本来不必。当他的未婚夫骑着马赶过来,我感到无限的惋惜。
第六个故事在我看来是最精彩的一个。夕阳西下,一辆马车向未知驶去。随着剧情的推进,画面也由落日余晖的暖色调转变为夜幕笼罩的冷色调。
当车上三位乘客各自在自己的经历、见识所塑造世界里各执己见时,却不知死亡即将来临。直到“死神”说出了那句话:人们对故事总是听不够,就像小孩一样,因为他们总是把故事和自己联系起来。我们都喜欢听自己的故事--只要故事里的人是我们,又不是我们--特别是最后的结局不是我们。三位乘客方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命运,面露惊惧。我想逐渐惊惧的不止那三位乘客,还有作为“看客”的我们。这整部电影不就是导演给我们讲的故事么?导演的“玩笑”开得不小哦!我们在这六个故事里品着他人的爱恨生死,回味着自己的悲欢离合。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即使在他人故事里照见了自己,我们仍然抱有一种念想,从不认为故事的结局就是我们自己的结局。可是一切早已注定了:在通向死亡的马车上,谁也不能下车。
而本片更现实(或者残酷)的地方在于,即使你是“剧中”的主角,你也也没有任何的“主角光环”。神枪手会遇到更强的神枪手;牛仔等不来“最后一分钟营救”;会念雪莱的诗不如会算术的“鸡”;终于迎来爱情的女主下一秒死于“误会”和恐惧;死亡的马车永不停歇。似乎只有那个勤劳、智慧又有节制的老人给了我们稍许的安慰。
欢迎关注我的豆瓣,李露白:独立影评人,影评,为兴趣而生。
第一个故事,白衣牛仔就像我们小时候,以为自己是主角,天不怕地不怕,目中无人。哪知天外有天,别人弄死你和玩一样。
第二个故事,到了青年,叛逆游手好闲,抢劫银行,虽然运气好被救下了,但不是每一次犯的错都会被原谅,在第二次临死前,看到了意中人(可以理解为生活的美好与向往) 但是有什么用呢,这次没有上天的眷顾。
第三个故事,到了成年,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社会深深的恶意(缺少四肢) 但依然努力的凭着自己的技艺苟活。老板享受着你努力的成果 ,但是你连看都看不了。 当你某一天失去价值 ......
第四个故事,到了中年,生活好了一点。经过大半辈子辛苦的打拼,眼看就要取得成果却被背后一直惦记的小人不劳而获。 当然 想不劳而获的人不可能成功的,被反杀。
第五个故事,生活总算安逸下来 ,但是却活的小心翼翼 当心的身边的家人,守护家人。
第六个故事,步入老年,变成了年轻时最讨厌的模样 ,诉说以往的事纪,变的计较,为点小事吵的不可开交。 其中一个老太太哮喘想让马车停下 ,可是这个马车是通向死亡 ,不回头,也不可能停下。
听懂掌声。
Ⅰ、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
你弹着吉他骑着名叫“老丹”的白马穿行于西部泛红的山脉之间,或许就连群山亦会为你的歌声所动,你可以穿着一席干净整洁的白装走进简陋的荒野酒吧,你让所有穿着邋遢的挑衅者见识你瘦弱身形下追逐疾风与血的子弹。
你冲着镜头嚷嚷着你琐碎的人生哲理走进镇里的酒吧,你接下必输的牌局,他们说看牌以后就必须玩下去,你说你不玩,你踩着桌子如蹊跷板一般的让挑衅者在自己的头颅上留下了窟窿,是啊,你没有武器也可以杀人,你合着钢琴的旋律唱着动人的歌谣。
你便是传闻中巴斯特·斯克鲁格斯。
克鲁格斯一直自诩为圣萨巴妙音鸟,直到那天,那个他看着镜子杀死仇家的白天,他听到远处传来优美的旋律,那是一个身着黑衣骑着黑马吹着口琴的男人,克鲁格斯寂寞的音乐细胞开始沸腾,似乎手中的吉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协奏的另一件乐器。他们站路的两头准备决斗,或多或少克鲁格斯心底已经明白会输给面前这个迷人的家伙,他依旧满怀信心的填满子弹,嘴里嚷嚷着要不要给自己换一套黑色的西服。当击锤击向撞针的瞬间,枪声撕破空旷的西部荒野,克鲁格斯瞬间感受到了那些被其射杀的人们频死前的惊讶,他望着镜子里额头上冒血的伤口倒地身亡,他终于可以弹着金色的小竖琴朝天而去,巴斯特和杀死他的牛仔一应一和的唱着关于他死亡的歌谣飞入云霄,他只希望天堂有个公平的玩牌规则。
西部世界满天尘土的苍茫大地上是一个有着江湖的地方,你可以凭着自己高超的杀人技艺解决所有对你说no的人,你会这么做,也许你只是想唱着歌,优雅的按照自己所想的方式活着,可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总有一天,当尘风止歇的时候,在地平线的彼端,你会遇到那个拔枪开枪形如闪电的正义使者。
这个故事里同时出现了歌谣与舞蹈,歌谣主要用于衬托人物的心里视角,吉他与口琴代表故事里正义与邪恶的两个角色。克鲁格斯时不时的会对着镜头涛涛而言,科恩兄弟真是恨不得把观众拉进他们精彩的故事里。
Ⅱ、在阿尔戈多内斯的附近
你站在荒凉的野地里望着叫做银行的小木屋,公证人的牌子随风摇曳着发出“吱吱”的声音,哦,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个一脸苦大情深的男人是詹姆斯·弗朗科演的。
弗朗科心里想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会有家银行,他将信将疑的走进了银行,相较于外面破旧的样子,银行内却是异常的整洁,弗朗科调侃着银行柜台上的老大爷,一脸不屑的听着老大爷吹着自己枪击劫犯的牛逼,弗朗科觉得老大爷似乎是在警示自己,他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掏出枪对老大爷吼道:“我特妈就是来抢劫的!”老大爷吓得连单词的尾音都吐不出来了,果然是个软蛋,弗兰科心想。老大爷表示钱在柜台底下,弗朗科望着弯腰取钱的老大爷,心想此中只怕有诈,果然有诈,散弹枪击碎木柜的声音接连响起,弗朗科急忙跳上柜台闪躲,瞬时间老大爷已经失去了踪影,原来柜台后面每个窗口下都支着一把可以击碎劫犯膝盖的散弹枪,果然江湖险恶,弗朗科望着银行后门外空荡荡的荒野,明白老大爷并没有逃走。
他急忙提着装满钱的口袋准备夺路而逃,路上钱给大风刮走了,帽子也给大风刮走了,混在风里的子弹击中了弗朗科的小腿,他缩在枯井背后寻找着躲在银行某处射击的老大爷,他试图骑马而逃,可是马对他不理不睬,突然间他望见了他漂泊半生最奇异的景观,老大爷全身挂着锅碗瓢盆举着枪朝他袭来,短暂的射击时间里弗朗科手上可憎的肌肉记忆让他停不下射击老大爷胸口的手,那些飞驰而出子弹都被老大爷胸口的锅给弹开了,在被老大爷的枪托击晕之前,弗朗科突然明白老大爷并没有吹牛逼。
灼热的炎日下,骑警念着绞刑前的宣言,他说他要给脖子上绞着绳子的弗朗科一次辩护的机会,弗朗科说老大爷赢得不够光彩,而骑警们只关心怎么分配弗朗科死后留下的马匹。腐旧的箭矢射穿了骑警的脖子,齐发的长矛戳穿了骑警的胸膛,酋长带着他的印第安子民挥舞着石头做成的流星锤杀死了所有的骑警,留下了脖子上绞着绳子的弗朗科以及支撑着他的马,这是一匹不听话的马,为了眼前的嫩草,驮着弗朗科小步小步的走向窒息的边缘,幸而遇到偷牛的手拙射手,不幸又遇到追捕其的骑警,偷牛贼转身就跑,一脸懵逼的弗朗科成了偷牛贼,他站在绞刑台上,脖子上又一次套上了绳子,他望着人群身后的远方心想:“怎么又要经历一次。
突然间弗朗科望见了人群中一个身着淡蓝色点缀着小黄花衣服的女孩,站在一群燥汉子中的她是那么的特别,她接触到了弗朗科灼热的目光,不知所措的她冲着弗朗科嫣然一笑。弗朗科的心开始激烈跳动,并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眼前可人的女孩,可惜下一刻他的心跳将永远停止,罩在头上的黑布遮去了他眼眸里女孩的样子,勒紧喉咙的绳子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对女孩说出他的心意,停止跳动的心脏让他与女孩从此阴阳两隔,伴随着脖子断掉的声音以及群众们的欢呼声,弗朗科失去了生命。
这个故事里似乎没有出现歌谣,故事的叙述方式主要围绕弗朗科一连串的经历展开 。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你怎么逃也逃不过,世间万事,因果循环,当弗朗科站在银行门口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被绞死的命运。人生最大的悲剧确实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如若是临死之前,那便是错中之错,如若弗朗科没有抢劫银行,他本能幸福的与女孩走完一辈子,可是缘分这种事情差之分毫,隔之生死。
Ⅲ、哈里森的传授师
在关于远方雪山的油画里一驾马车缓缓行驶在枯黄色的杂草丛中,它顺着小溪旁针叶林里的小道来到了飘雪的小镇,沉默的男人在小镇的宣传栏上钉上“无翼画眉”的广告。
绿幕拉开的时候,一个失去四肢的男孩出现在观众眼前,趁着观众惊诧未了之余,男孩宏亮的声音如利剑般斩断了众人的杂绪,他慷慨激昂的陈述着“民有,名治,明享”的诗篇(这是一首包含很多诗篇的混诗,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让观众们觉得身置诗里的故事之中,而念诗的他似乎成为了故事的主角,当他最后一个词措淡逝在空气之中的时候,观众们似乎还沉溺于他所述诗篇的宏观思想之中,接二连三之后欢腾的掌声在男孩耳旁响起,男孩微笑着向观众予以致意,沉默的男人摘下破旧的毡帽向观众索取金币的施与,绿幕拉起,演出结束。
男人带着男孩翻过陡峭的崇山,路过叶子落尽的雪中小道,朝着广袤原野上起伏的群山驶去,男人驾着马车,男孩坐在车后望着远去的景色,他们前往一个又一个人类聚集的地方宣读诗篇,可是台下的观众却越来越少。其实男人和男孩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冰冷的世界如同戏里不断飘落的雪花让两人相互依存求生,男孩深知世间文学哲理,他可以靠述说诗篇引发观众的情绪带来经济收益。而男人深谙生存之道,他不需要了解种种文学故事,他知道带着男孩上路就不会饿死。
最后一次表演落幕之后,男人没能从三个听众的手中得到任何报酬,他在身后嘈杂的人群中发现了新的致富之路,一只会算术的老母鸡。
深刻思想意识比不过一个简单的花招,因为世间已经满是苦累,“民有,民知,民享”等等遥不可及的思想无法撑起人们不堪的生活,那更像是一剂思想上的麻药,而一个简单的母鸡啄米的戏法却可以让人们享受到短暂的快乐,而快乐总是能挣钱。所以男人买走了母鸡。
男人没有再给男孩烧制食物,他把买来的饲料喂给拴住的母鸡,男孩恶狠狠的望着男人,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而男人却自顾自的喝着水,他的样子仿佛在哀叹世事如此。
整个故事里男人与男孩几乎没有对白,他们的关系很微妙,男孩知道男人只是利用他挣钱,但是男孩对男人是有感情的,从男孩感觉到被背叛有些愤怒的表情里看出男孩把男人当做了可以依靠朋友,男孩在思想上更趋向于理想主义者。
男孩是男人挣钱的工具,对他而言男孩与鸡笼里的母鸡毫无差别,他不与男孩交流也就不会产生任何感情,男人更趋向于现实主义者。
路过山旁大桥的时候,男人走向桥边把抱起的大石抛入桥下的溪流,望着大石溅起的水花,男人知道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高度,落下的物体在入水的瞬间将无异于砸到水泥地板之上。(此处抛石头实际上是测试水深,前面描写笔误,同时谢谢留言区兄弟指正。)男人不怀好意的走向男孩,镜头切换,车里摇晃的鸡笼旁没有了男孩的身影,故事结尾配图上空荡荡的座椅暗示着男人把男孩抛入了桥下那奔腾的溪流,真是一个如冷冽寒风般残忍的故事。
男孩作为人类社会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里一颗渺小的齿轮,一旦失去了作用便被无情的抛弃,整个故事让我联想起《约翰克里斯朵夫》的结尾,圣者克里斯朵夫背着娇弱沉重的孩子离开人群,渡过河流,黎明的时候孩子指着前方告诉圣者克里斯朵夫:“我是即将到来的日子。” 男人是冰天雪地里摸黑求生的江湖艺人,他看不到阴霾背后升起又落下的太阳,思想上的狭隘让他看不清事物更深刻的意义 ,他只是苟活于世,当他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抛下了身上的每一个负担,这让他活了下来。而男孩呢?语言是男孩的武器,当他没有足够的力量获得支持者来支撑他思想的时候,他的语言也会无声消逝于人群之中,犹如他羸弱的性命一般。
可,这是不对的!故事本来应该有更好的结局。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对于与男孩没有任何血源关系的男人,其实男人从来没有义务去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尤其是朝不保夕的时候,男孩应该学会身残志坚,男人对于男孩而言更像是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能养活自己的机会,如若故事不能吸引人,那就换故事!哪怕是低俗的故事,无所谓,能混口饭吃就可以!就连男人都知道在生意不好的时候为男孩的故事扇动铁片增加音效,而男孩为什么不知道改变故事风格?
这个故事展开在冷冽的严冬,注定是一个冰冷的故事,故事的配乐个人觉得是整部电影里最精彩的。
首先是连姆尼森喝醉酒后的清唱,这段表演让这个粗糙的角色更加形象,怎么说呢?即使是冷酷无情的人也有着自己喜欢的歌谣。唱完歌,砸破酒瓶,连姆尼森果断就去找了一个胖女人来滚床单,没毛病 ,音乐与烈酒带来的欢愉驱使着连姆尼森去发泄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关于男孩的背景音乐以谈谈的吉他为主旋律,这段音乐主要用来填充男人照顾男孩时没有对白的场景,音乐恰如其分的勾勒出了两人微妙的关系。而柔美又有些哀伤的旋律仿佛也在哀叹男孩不幸的遭遇。
Ⅳ、黄金峡谷
在广袤无垠的西部大陆上即有着荒凉的旷野也有着陡峭崖壁旁生机盎然的绿色峡谷。当晨曦的第一缕光漫过黄金谷远方幽暗的山峦的时候,覆盖在林间的夜色随着晨光的步伐开始渐渐退却,微风徐徐,轻轻的拂过谷地白花盛开的原野,把嫩绿色的生机带向谷地的每一个角落,一只黄褐色猫头鹰扑哧着翅膀回到枝头准备休息。针叶林传来的歌声打破了峡谷的静谧,来自远方的淘金者翻山越岭来到了谷地,脸上烧伤的痕迹诉说他不凡的人生经历。
他望着峡谷上方科斯特地貌上裸露的山脉,他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或许有金矿,他拿出铁铲刨开了草地下的泥土,泥土在铁盆里被水滔净的时候,老人看见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粒,他换着位置挖,插入土里挂着白布的棍子帮他锁定矿脉所在的位置。
夜幕低垂的时候,老人被篝火映红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笑声回荡在谷地里,多年的漂泊总算有所收获。第二天他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金粒,迟暮之年的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刨出更多的坑,可是他知道他已经很接近了,金矿犹如他失散多年的挚友,它就在那里等着他,孤独的他在自言自语中沉沉睡去。
几天以后老人总算挖到了金矿,惊喜之余老人望见了眼前光影的异常,他发现后有人,这人可能已经在暗处隐藏了很久,老人知道手旁铁镐犹如螳臂挡车毫无意义,枪声惊飞了林间休息的猫头鹰,老人应声倒地,年轻的牛仔颤抖着放下手中的枪支,金矿就在眼前,在这之前他更需要一口尼古丁平复他兴奋的情绪,当他准备下坑挖走金矿的时候,倒下的老人突然翻身发难,原来老人只是伏地装死,扭打间老人杀死了年轻的牛仔,原来射穿腹部的子弹并没有击中老人的器官,毕竟为猫头鹰留下三颗蛋的人,运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平和的音乐顺着老人的歌声缓缓离开了谷地,老人头也不回的挥手向谷地道别。谷地又恢复里平日里宁静,雄鹿走到坑边嗅了嗅陌生的气味,涓涓而流的溪水以及鸟儿的鸣叫依旧回荡在谷地里,似乎老人从未来过谷地。
美国西部满是牛仔们烧杀夺掠的故事,但是也不乏付出与收货的传闻,那是激励着每一个淘金者翻越荒山寻找黄金之梦的执念。
这个故事几乎没有对白,背景音乐主要用来修饰黄金谷里优美的景色,偷袭的牛仔吸完一根烟之后就愉快的龙套了 ,大部分台词都是老人对着金矿的念叨, 这个故事的主旨更像是人与大自然相处的过程, 人类总以为自己征服了地球,其实就如片尾所述矿坑是老人来过山谷的唯一痕迹,人类文明不过是地球历史长河里的沧海一粟。
Ⅴ、吵闹的小皮尔斯总统
世间有关于男人的故事,就必定有关于女人的故事,西部澄碧的天空之下亦是如此。故事展开在韩女士的餐桌上,晚餐是人们谈论琐事的时间,灯火烛间租客们抱怨着金凯德先生不眠不休的咳嗽声,租客们认为那是一种传染病,郎格博兄妹却不以为意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因为他们明天将带着名叫小皮尔斯总统的小狗踏上前往俄勒冈的行程,在那里爱丽丝将与韦恩先生结婚,而爱丽丝的哥哥吉尔伯特将从韦恩先生那里得到一份工作。
当他们跟随着车队踏上行程的时候,小狗总是一路犬吠着,这招惹其它同行者的埋怨。当天夜里吉尔伯特剧烈的咳嗽声吵醒了熟睡的爱丽丝,那嘶哑的咳嗽声似乎要把肺都给咳出来,暗蓝色的夜空下吉尔伯特捂着嘴痛咳着,他在晚风吹拂的原野上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帐篷,第二天他没能再醒来,金凯德先生的霍乱传染给了吉尔伯特,让他失去了性命,不知所措的爱丽丝只好追随车队前往俄勒冈。
车队在广袤无垠的荒野上缓缓前行着,望不到头的地平线让人觉得俄勒冈似乎远在天边 ,行至半途的时候爱丽丝发现支付给下手的酬劳随着吉尔伯特被埋在了蛮荒的黄土之下,她告诉了车队的纳普先生她所遇到的困境,篝火下纳普先生望着爱丽丝清澈的眼眸,他看着她惹人心怜的泪光在火焰的影子里闪烁着,突然他在她身上寻到了漂泊半身可以安身立业的机会,不过他还需要再思考一下,毕竟他已经没有多少人生可以浪费在不成熟的感情纠缠上
第二天纳普先生取得了爱丽丝的同意,他带着恼人小狗走上背坡,准备结束它的犬吠的一生,也许是仁慈让纳普先生持枪的手射偏了,小狗逃脱了。夜里纳普先生趁着篝火旁起舞的人群向爱丽丝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表示愿意为爱丽丝偿还拖欠下手的酬劳,次日爱丽丝答应了纳普先生的求婚。
“那道门是窄的”,“路是小的!”
一人一句的圣经祷言确认了他们相同的信仰,他们规划了未来的生活轨迹,定下了往后余生互为彼此所爱的期许。
可是正如纳普先生所言世事无常,老练的阿瑟先生在车队前行的路旁看到了围城圈的马蹄印,似乎有马队曾聚在此处商议某些事情,阿瑟先生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追随着犬吠声找到了抱着小狗的爱丽丝,爱丽丝正看着草地里的土拨鼠发笑,她并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在不远处一个印第安酋长正观察者她的一举一动,阿瑟朝着酋长抬起手示意和平,酋长并没有回应的意思,阿瑟拴好马匹,卸下马鞍,架好枪,他把一支左轮手枪交给了爱丽丝,他告诉爱丽丝如果他不幸生亡,让爱丽丝扣动扳机结束自己的性命,因为被印第安人活捉可能会被蹂躏至死,受惊的爱丽丝慌张的接过了枪。
印第安人嚎叫着朝阿瑟发起冲锋,奔腾的马蹄扬起了黄色的尘土,阿瑟蹲伏在土档后准备迎击印第安人,不出他所料,土拨鼠刨的洞绊倒了部分突袭的印第安人,擒贼先擒王,阿瑟抬枪朝着马队里的酋长射击,可是临近的敌人分散了他射击的火力点,一波袭击以后阿瑟毫发无伤,他放生了幸存的另外一匹马,印第安人跑回背坡准备再次卷土重来,这次他们分为两波欲夹击阿瑟,阿瑟左右难防,他填满子弹准备与印第安人决一死战,幸而酋长被土拨鼠洞绊倒在地摔断了脖子,失去酋长的印第安人溃不成军作鸟兽状散去,纷乱间一匹褐色的马朝阿瑟走来,马匹身上抹着印第安人黄色的涂料,迟疑间阿瑟突然被马匹侧面悬伏的印第安人用小锤击倒在地,阿瑟假装昏迷,趁着印第安人挥刀割他头皮的瞬间,立时发难击毙了袭击他的印第安人。
风依旧不停的刮着荒蛮的原野,阿瑟寻着小狗的叫声发现了爱丽丝的尸体,这个可怜的女人以为假装昏迷的阿瑟已经失去了性命,望着即将被割下头皮的阿瑟,爱丽丝惊恐的举枪自尽了,阿瑟看着爱丽丝的尸体不知如何向正在毫无警戒朝他走来的纳普解释。
勇敢的枪手终究无法拯救胆怯的灵魂,印第安人本就是新大陆的原住民,新进的殖民者每天都在为他们的行为而付出代价,哪怕对于二者而言这样的代价多数是无辜的。
狗狗是某种厄运的象征的吧,第一次出现哥哥死了,第二次出现妹妹没了,它是科恩兄弟故事里的重要棋子,小狗的出现让整个故事充满离奇性。诚如牛仔所说人生充满不确定性,谁又会因为被狗狗引着看土拨鼠而没了性命呢?前半段故事观众迫切的想知道女主角没了哥哥是否能到达目的地,后半段故事过度成了年轻的牛仔是否能得到女主角的青睐,除了生命的不确定性,故事还有一种宿命感,如同老牛仔看守了一辈子棚车,年轻的牛仔或许想脱离这样的命运,但是不受控制的外力影响让他的念想注定只能是别人的景色,有的人终究还是走不出上天安排好的生命轨迹,也许从来没有所谓上天的安排,只有世间万物发展互相影响的结局必然性!
这个故事里没有出现歌谣,故事的发展如同纳普所言,生命里充满了未知的不确定性,即使他已经规划好了他与爱丽丝的未来,可是凶险的西部荒野依旧无情的破碎了他的梦,他终究没能把那个有着清澈眼眸的女孩娶回家,他不理解阿瑟为什么会选择护送车队这样孤独半世的差事,也许不言也不语的阿瑟曾几何时也有过美好的憧憬,可是他经历的事情让他吞下了那憧憬,最后他选择做一个孤独的人,至少他不会再失去。
Ⅵ、凡人的遗体
凡是故事皆有结局,凡是生者皆逃不过死亡的审判。
前往“摩根堡”的马车行驶在未知的荒漠上,地平线上落日的余晖洒在马车上每一名乘客的身上,那昏黄色的光芒让乘客的脸上似乎又有了“生者”的气息,他们的头发都有些花白,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虚着小胡子的男人唱着关于茉莉的歌谣,他身边坐他多年的同事克莱伦斯,他们很喜欢与他们的“货物”畅聊,法国人看着窗外奇异的景观陷入了沉思,贵妇人默读着手中的圣经,当猎人被歌声吵醒的时候,虚着小胡子的男人停止了歌唱,而在他们的车顶还有一个躺在裹尸布里的神秘乘客~索普先生。 话痨猎人先说了自己的故事,他是久居深山的猎户,进城贩卖皮草是他唯一的社交活动,他有一个只会说印第安语的土著伴侣,猎人说不清楚他是否喜欢那个矮胖的女人,因为语言不同,所以他们无法正常交流,时间久了,猎人发现人类在说话时与雪貂或者海狸是一样的,当他们要试图表达什么的时候人与动物的脸上都会出现相似的表情暗示。 一旁的贵妇人显然不同意猎人的说辞,她觉得人与动物是有差别的,因为圣经上是这么说的,贵妇人有个博士丈夫,可是那男人已经离开她很久了,她与女儿和女婿住在一起,而如今她要前去寻找久别的丈夫,她相信那个男人还爱着他。 法国人并不认同贵妇人的行为,他觉得那是给儿女增加负担,法国人讲述了自己和波兰人打牌的故事,他不愿接替内急的波兰人打完剩余的牌局,他认为一个人永远不能替另一个人做出决策,因为人们永远无法彻底的了解彼此,由此他告诉贵妇人,她与其丈夫的爱是不一样,事情并不像她所期盼的那样发展。 贵妇人接受不了法国人的思想,他们争执了起来,贵妇人突然哮喘发作,法国人请求马车停下,可是驶向“黑根堡”的马车一旦始发,就无法停歇。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与克莱伦斯都明白贵妇人不会因为哮喘再死一次,果然没多久贵妇人又恢复了平静。 夜色下克莱伦斯唱起了关于死亡的歌谣,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与克莱伦斯说他们是灵魂收割者,他们负责把“货物”送达“摩根堡”,看着他们走过通道,面对死亡的审判。看着一脸疑惑的众人,蓄着小胡子的男人说起了他们捕捉索普先生的过程。 那是一个午夜,朦胧的夜色下,死神的侍者挥舞着马鞭驾着亡者的马车从虚无之中破尘而出,马车停在了索普先生家的门前,时候到了,索普先生咽下了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口气,蓄着小胡子的男人敲响了索普先生家的大门,指节敲击实木发出的沉闷之声总共在黑夜里响了三次,这夺人心魄的声音唤醒了索普先生的,他对索普先生讲述了《午夜拜访者》的故事,他冰冷的声音似乎凝固住了索普先生周围的空气,克莱伦斯出现在了索普先生的身后,他是死神的灵魂收割者,他趁索普先生不注意击晕了他,他们把索普先生的装进了麻袋,索普先生是他们今晚最重要的一个任务,马车已经没有余位,克莱伦斯与蓄着小胡子的男人把索普先生放到了车顶。 难以置信的故事说完了,蓄着小胡子的男人凝视着贵妇人,他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某种不属于生者世界的光芒,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让众人开始相信他所说的故事,一阵急刹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他们到达了“摩根堡”。
马车停在了某个旅店的门口,夜色笼罩下的摩根堡显得静幽幽的,飘荡在周围的薄雾似乎隔绝了小镇与外界的联系,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与克莱伦斯卸下了索普先生,他们拖起装着索普先生的白色袋子走进了旅店,猎人、贵妇人、法国人、接连下车,通往旅馆上层的楼梯尽头处渗透着丝丝白光,他们迟疑着缓缓走进了旅馆,法国人回头望了望驶离的马车,明白再无回头路可走,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从容的戴上了帽子,赌徒的搏性让他坦然的关上了大门,走进了告别生者世界的旅馆。
故事里出现的小胡子男人和克莱伦斯确实是灵魂的收割者,他们所述的“货物”就是指马车里的乘客,而“摩根堡”是指审判死者的地方,里面将决定死者是走向天堂还是落入地狱,“通道”是指死者走向审判的所经的过道,克莱伦斯称呼小胡子男人为boss,可以看出小胡子男人是死神,而克莱伦斯是它的副手,驾驶马车一直未露面的男子因该是他们的侍从。法国人、贵妇人、猎人、都是垂暮之年,应该是疾病或者自然死亡,贵妇人有哮喘的表现,应该是死于哮喘。
故事里出现了两段歌谣,皆为死神与其侍者所唱,第一首是关于消失的茉莉的歌谣,似乎是克莱伦斯在提示乘客他们的生命已经消失在了凡间,有意思的这段歌曲似乎能唤醒被他击晕的人,因为片头猎人是沉睡着的,当猎人醒来后,他摸着后脑勺说他并没有睡着,三人应该都是被克莱伦斯击晕带上马车的,第二首是关于葬礼的歌谣,这是在暗示乘客他们在凡间的遗骸已经关盖覆土为安了。
避世而居的猎人认为人都是一样的,好赌的法国人觉得人分为幸运儿和倒霉蛋,见识太多临死之人的克莱伦斯认为人分为强者和弱者,信奉基督教的贵妇人觉得人分为正直之人和罪恶之人。不同的经历决定人不同的世界观。而对于坐在对面的死神而言,世界上只有生者与死者,只有死亡是永恒的,到了临终时刻,不论什么阶级的人都会坐上同一辆马车面对死亡,或许就像坦然接受死亡的法国人一样,死亡不过是另一段旅途的始发站,我们到站下车,然后在忐忑不安中踏上新的旅途。
科恩兄弟指导的《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就像是放在桌子上的一罐糖果,里面有六种口味的水果糖,每一种口味都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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