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 片山慎三
编剧: 片山慎三
主演: 松浦祐也 / 和田光沙 / 北山雅康 / 岩谷健司 / 中村祐太郎
类型: 剧情
官方网站: misaki-kyoudai.jp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昨天,我刚和大家分享过一则12岁智障女孩被多人性侵、两次流产的新闻。新闻中加害者的丧尽天良、少女一家的悲惨无助,无不让人心冷绝望,痛心于这个世界对弱者的恶意。
这让我想到一部刚出不久的日本电影,讲的是一个自闭症女孩和她哥哥的故事——《海角上的兄妹》。
女孩名叫真理子,一直与跛脚的哥哥相依为命。
两人平常就住在逼仄破烂的小屋中,生活十分艰难。
因为真理子患有自闭症,照顾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意外状况经常发生。
这天,真理子又一次不知道去了哪里,担心受怕的哥哥只能出门四处寻找。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真理子后,才发现她和城镇上的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对方还给了她一万日元。
哥哥当即训斥了真理子一顿,然后看着她把钱塞进了储蓄罐。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直接把妹妹锁在了家里。
但悲剧的是,不久之后,哥哥接到了被工厂辞退的消息。
兄妹俩一下子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哥哥又是打零工,又是找朋友借钱,可都无法维持生计。
很快,两人的生活就陷入了绝境——
房东看他们迟迟交不出房租,直接剪断了电线:
买不起食物,他们只能到垃圾堆里,找别人扔的东西吃:
连垃圾堆里的食物也找不到的时候,真理子甚至饿得直接去吃纸。
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走投无路的哥哥只能狠下心来,带着真理子去卖春。
然而,卖春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起初,他们到路上拦大车司机,结果遭到对方碰瓷。
后来,他们到街上寻觅客户,又直接被地头蛇给盯上了。
对方暴打了哥哥一顿,还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和真理子做不可描述的事……
但在这个过程中,哥哥才意识到,真理子是一个有性瘾的人。
打那以后,哥哥内心的罪恶感便消失了,带着真理子卖春也变得理所当然。
他还制作了小名片四处发放,真理子接待了不少人,兄妹俩的生活也因此得到好转。
这些名片吸引到了一群中学生。
他们在搞校园霸凌,逼一个男生破处,于是联系上了哥哥。
但哥哥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个男生和真理子滚床单的时候,另外几个中学生突然扑了上来,想抢走他的钱包。
情急之下,哥哥气得直接用排泄物攻击了对方,才终于把这些中学生吓跑。
更糟心的是,没过多久,真理子被查出怀了身孕。
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更不要谈养育孩子的问题,就算是堕胎,也需要七八万日元的费用,会把他们这段时间积攒的钱全部掏空。
在这种情况下,哥哥首先想到了一个似乎很喜欢真理子的侏儒嫖客,于是告诉对方孩子是他的,希望对方能够跟真理子结婚。
然而对方一听这话,立马认定哥哥是敲诈,矢口否认自己喜欢真理子,直接闭门谢客。
于是,哥哥又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他想让真理子堕胎,又不甘心赚到的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在苦苦挣扎之际,他甚至一度对真理子起了杀心,找来一块石头打算砸死她,就此告别这个“累赘”。
可在他举起石头的一瞬间,又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不舍得伤害妹妹,痛哭着放下了石头。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用钱去给真理子做流产手术。
在影片最后,因为有人被辞退,哥哥被重新请回了厂子。
真理子却像片头一样,又一次地失踪了。
当哥哥找到她时,她正一个人望着大海,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哥哥刚好接到了一个电话。
整部影片就在哥哥接起电话的一刻,戛然而止。
那么,他们以后的生活会变好吗?也许会,但更大的可能是不会。
从设定上看,这部《海角上的兄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陈果的前不久的那部获奖作品《三夫》。
这两部电影的女主都因患有疾病,看上去痴呆疯傻,也都对性上瘾,并在种种因素下成为了妓女。
但是,不同于《三夫》中病态极端的政治指向,本片借助这个荒唐扭曲的故事,刻画的是弱势群体无解的苦难,用性瘾反衬人连基本生存都无法维持的极端困境。
真理子和哥哥是被社会所抛弃的人,他们的跛脚和自闭意味着“残缺”,使得他们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获取社会资源。
因此,他们的欲望也是被全面压制的。
在连吃饭都难以保障的前提下,爱与被爱、自由和理想,对他们来说都过于遥远。
同样是关于边缘弱势群体的故事,在李沧东的《绿洲》中,尽管男女主角受到了来自外界的驱逐与压迫,但他们仍然拥有一份温暖,可以用彼此的爱情来抵挡人世间的寒冷。
而在本片中,弱势群体之间也没有什么温存,只有相互碾压。
在真理子那里,身为侏儒的嫖客不必承受别人那样的嘲笑和讽刺,单纯的真理子给了他无尽的美好和欢愉。
可是,当得知真理子怀孕时,他却为了保全自己,对之避而不见,拒绝给真理子任何安慰和帮助。
在侏儒看来,真理子无论多么让他欢心,终究不过是花钱买来的消遣罢了。
真理子没有资格获得爱情,她能够依靠的只有哥哥。
而同样值得玩味的,还有哥哥用人体排泄物击退中学生的那场戏。
从影像上来看,这种粗粝生猛的作风,很可能会让不少观众生理不适。但事实上,正是这番对观众的冒犯之举,直白地传递出影片所持有的强烈态度。
在主流的叙事逻辑中,学生代表着未来和希望。
但在本片中,学生们搞校园霸凌、嫖妓、抢劫,形象是非常恶劣的。
综合兄妹俩受到的各种摧残,这几个学生的作为,更加强烈地表现出整个社会系统性的黑暗堕落和丧失希望。
而哥哥用下流的手法反击,不仅体现出弱势群体被逼上绝境后的心酸,更暗合着一种“世界以痛刺我,我只有报之以翔”的戏谑,表达的是导演对整个肮脏世界的控诉。
事实上,这种符号性隐喻的运用,在本片中还有很多。
比如,当那个中学生破处后,被哥哥问到感觉如何时,他表示有一种“海的味道”。
这个气味性的描述,和奉俊昊《寄生虫》中的“地铁味”异曲同工,都代表了弱势群体身上无可避免的特质,以及他人的敏感和嫌弃。
除此之外,片中哥哥差点用石头砸死真理子的设计,也与《寄生虫》的转运石桥段撞了车。
不过,相比《寄生虫》中用石头来象征底层对阶级跃迁的痛苦执念,本片中的石头,是哥哥与真理子纠结难舍的亲情羁绊的化身。
其实,不仅这部电影里有诸多细节和《寄生虫》异曲同工,导演片山慎三和奉俊昊也有不少渊源,奉俊昊作品《母亲》的副导演就是他。
所以,作为片山慎三首次担任导演而拍摄的本片,不经意间流露出奉俊昊作品的一些特色,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总的来说,尽管这部电影的一些情节和画面,过于惊世骇俗,会让人感到不适;尽管它所描绘的故事过于残酷,会使人致郁,但它仍然是一部值得观看的作品。
我想,对于现实中的黑暗,不是我们不去触碰,它们就不存在;对于发生在世间的惨剧,不是我们自主屏蔽,它们就会改变。相反,只有勇敢地正视它们,才是走出了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Tizzy Bac〈這是因為我們能感到疼痛〉的一句歌詞被印在《海角上的兄妹》台灣版海報的右下角,顏色粉嫩嫩的,卻很扎心——我們看著角色狂亂的嘶吼與衝撞,一時間無法釐清腦中的鈍痛感是來自電影,亦或是對自我生命中「最壞情況」的想像。
僅憑一百萬台幣的成本,便衝出了 2019
年目前日本藝術電影最高票房,導演片山慎二的首部電影,描寫階級剝削的狠勁不輸給《寄生上流》,但你無法忽視主角兄妹爛泥般的人生雕刻出的成品竟然可以很神聖。沒有大製作的千迴百轉,鏡頭對準海港小鎮上的底層世界,腿瘸的良夫和自閉症的妹妹真理子相依為命,一次良夫意外發現妹妹跟鎮上的男人發生關係收取金錢,失業後,為了讓兩人活下去,他當起皮條客讓妹妹賣身賺取生活費。
哥哥仲介妹妹去賣淫成何體統?不只對觀眾來說很衝擊,也是良夫在電影裡受人恥笑的原因。從害怕她被欺負遂用鐵鍊將其鎖在家,到帶著她到處拜訪恩客,生命猝不及防地延展成了兩種極端,良夫對真理子的保護像失去彈性的安全帶,不再安全卻忘了怎麼解開,就這樣綁著二人歪七扭八地走下去。為了活下去,低到塵埃裡不夠,餓到吃下代工的衛生紙,還要和流浪漢搶食廚餘——那折腰的角度太畸形,幾乎已無法辨識人的形狀。
良夫正在犯罪,可犯罪的究竟是他,還是這個偽善的世界?事已至此,底層社會的弱弱相殘,讓他仍要挨打、要被捉弄,道德的棄守讓他掉落比底層更低的地獄,每個人都有資格對他吐一口唾沫——去你媽的世界,都去吃屎吧。瀕死之際,良夫拿排泄物當武器,聽起來很滑稽,卻是悲哀的具象化。人類真的可以什麼都不怕,倒怕人的糞便抹在臉上。你又怎麼好意思說抹屎的那個不怕髒?
髒亂不堪之間的神聖感,來自真理子對未知世界的好奇,以及忠於性本能的陶醉,讓她的身體在這個滿是孤獨、霸凌與貧富差距的世界中,成為一種相互取暖的儀式。每一次接客對她來說都是「冒險」,沒有情感角力,只毫無保留地探索。被霸凌而「被迫嫖妓」的學生,在她身上聞到了海的味道——她即是包容一切的海;蜷縮在獨居老人、侏儒症患者的身下,真理子抱著他們的頭,直視他們的墜落,也變相承接住大環境下的個體失落。既是被掠奪者,卻又被狠狠地需求。
「謝謝妳,原來活在世界上也有這種美好的事。」
《海角上的兄妹》拍出道德制約與生存意念如何相互碰撞、撞得稀巴爛,卻也讓我們看見裂縫中開出的生命之花。日本的海港小鎮就是每個社會結構的縮影,除了貧窮的寫實,更彰顯出生活的脆弱與荒蕪。侏儒症客人將母親的難產比喻成自己不願被生下的掙扎,所有非自願的生命,都成為世界畸零的一角——生命是偉大的,但生活的姿勢卻很醜;我們像被強行拽出母體的嬰兒,在異地苟延殘喘地活過。
正因為向死而生,每一次的拼命掙扎都讓他們活得更像是一個「人」。希望在哪裡?沒有墜落深淵你永遠不會知道。就像你不知道餓到極致,衛生紙都能嚐出一點甜;《海角上的兄妹》用疼痛去保護自己的夢,讓我們明白,原來有一種摧毀其實意味著建造。
哥哥推妹妹賣淫,乍聽之下似乎是很不道德的行為,類似情節的電影也很容易淪為一種奇觀式的處理:販售各種供你獵奇的性愛場景,將兩人的處境推向一種悲慘退無可退的境地,炮製各種惹人同情的情節,為的只是讓你覺得「他們」很可憐。
但導演顯然沒有要貼任何標籤,告訴你賣淫是違法的,但他們其情可憫,要你同情她們。身體的殘障或智力的殘缺,只是他們的外表特徵,導演要所體現的其實是生活條件低限這件事,當日子已過不下去,活著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活下去比怎麼活更重要。
你會因為兄妹去撿拾垃圾的食物感到吃驚,替妹妹性交易時突然咬人的景況感到擔憂,但你同時也看到兄妹倆人靠著賣淫賺來的錢,大口大口的吃著麥當勞,兩人都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突然間你覺得他們的生活有色澤了,此時哥哥將窗戶上的壁紙大力撕除後,家裡終於有光透進來,雖然灼熱刺眼卻又溫暖異常,那是屬於他們的幸福時光。
看到這樣的幸福景況,你很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批判他們,畢竟最能為自己的處境說項的,當屬妹妹本人。你可以說她智力不足,是傻的來著,但她樣子傻心卻不傻,她和侏儒的親密互動似乎破除了純然交易這一檔事,你很難斷然否認她也有情感甚或愛情上的需求,她同時知道哥哥瓜待了天堂上母親的角色,哥哥沒有剝削她,導演也沒有剝削妹妹這個角色。在她接客的過程中,沒有呈現太多奇觀式的展演,而讓你看到她無論與老人、侏儒或學生性交,都始終笑臉迎人,出售的除了肉身外,更有一顆溫暖的心。
這顆心溫暖的不只在讓客人感到舒服體貼,更在於她能體察到跟哥哥想要保護自己的心,但她即便自己下體受傷了,依然想要接客,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換取更好的生活質地。當哥哥發現她懷孕想要殺死她時,正在熟睡被驚醒的她,只是遞給哥哥一罐啤酒,沒有嚇怕或怨懟,只希望能安撫哥哥脆弱受傷的心靈。
當哥哥的警察好友發現哥哥推妹妹賣淫時,曾怒斥其不是人類,然而電影裡面兄妹倆互動的所有場景,盡皆體現了這是人類才會有的行為,遠超於那些偽善者:看來馴良的好友,難道就不會趁老婆大腹便便之際,去爽一下嗎?而將哥哥裁員後又希望他回來上班的造船廠老闆,是出於愛才惜才又或無技可施呢?電影衍生出相當大的空間供我們解讀和思考。
反觀哥哥縱心生衝動想砸死妹妹、卻顧念親情及時懸崖勒馬,妹妹看著象徵夢想的撲滿二度被哥哥擊碎,就算嚎哭依然體諒哥哥,這些兄妹相處的景像在在令人過目難忘。他們的父親在片中從未被提到,母親也只有一個一閃即過的朦朧身影,他們只能抱擁彼此,只能這樣生活,無論你接不接受,喜不喜歡,我們無由批判,導演想做的,是讓我們從平視的角度,看到有一些人是這樣生活的。觀看的過程我會想到臺灣的張作驥導演,想到他電影裡曾出現的,底層人的底層生活,他們是多麼努力在生活的泥濘中,挣出一條生路,一如《海角》裡的兄妹。張導慣用魔幻寫實的技法,去抹掉那層泥濘,縱然生活的痛感揮之不去,但卻仍予人「還有希望」之感。而片山慎三導演在自己的第一部劇情長片裡,就採用一個開放式結尾,毋寧是令人佩服的。他不怕你看不懂,他就是要你自己找答案。在臺北電影節常會聽到很多觀眾問導演:「最後一顆鏡頭是什麼意思」?仔細想想,其實我們不一定要急著發問,在字幕播畢後,端坐椅上思考,看看社會新聞,回看自身或他人,其實這些情節你並不陌生,這些人你或許都見過,當我們還原到以人為本的原點,回到導演拍攝的初衷,答案就會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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