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开场一小半儿,一家五口在那儿砸煤球,没人说话,似乎各自想着心事,但动作协调一致,看得出来,还是很有默契的一家人。然后,就是突然哗啦啦地下雨,不算大,但足以毁了那堆刚砸好的煤球。一下子,刚才那个沉默却和谐的气氛就全乱套了,妈妈跑去拿塑料布,老爸忙着在煤堆边上垒砖头,两个儿子在屋檐下傻站着,哇啦哇啦地吆喝……但很快,一家人就都那么傻站着了,碰到这种事,大家谁都无能为力。可突然,姐姐走进了雨里,跨过煤堆的时候,还重重地摔了一跤,屁股上弄得都是泥,她倒呵呵乐了,有点狠狠地、神经病似地跑开了。
当时我就忍不住跟黄老师说,哎,我说,这一家人怎么净干这“泡汤了”的事儿啊?是啊,这一家人是真够倒霉的,从大姐的倒霉算起,哪个都像上辈子欠了老天爷大债了。
1、姐姐
三个孩子里,活得最明白的就是这个姐姐,可她就是要倒霉,凡是她的梦想,就一定要被摧毁。她碍着谁了?她没碍着谁,她就是生不逢时,她赶上的那个时代,不如现如今张静初赶上的这个时代能容人。
河南安阳有个空军基地,所以70年代末还有伞兵,就是这些潇洒的女伞兵闹得,姐姐老想着飞,飞出这个小城,飞出这死气沉沉的家。姐姐是个聪明人,她和招兵的军人同志打乒乓球,还偷家里的钱想给人家送礼,她是豁得出去的,但她毕竟不如胖姑娘的姐姐狠,那位姐姐后来成了那个军人同志的老婆。所以,去当伞兵的不是姐姐,而是胖姑娘。
如果说这算姐姐的第一个重大人生挫折,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失贞。姐姐和果子在小树林儿里究竟有没有发生关系,曾经是我和黄老师争论的一个课题,我倾向于他们没干,因为没必要,但是从这个女人的性格来看,黄老师的肯定判断也许是更犀利——他说后来果子跟姐姐说过一句话很可揣摩:你以为我真是流氓呢?不过,虽然我听后有过动摇,但目前我们还各持己见,因为我觉得,姐姐在小树林里脱裤子那个动作,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动作说明这个女人已经在精神上放弃了贞操,她不在乎了。还有她拖着降落伞,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猛High的时候,被他老妈当众打断,然后是在家里强行脱了裤子打针。她作为女人的那点天真、梦,还有自尊,完全被打碎了。不过她也没有就那么跟果子好上,而是有预谋地找了个文工团拉琴的老头,她甚至还带着弟弟去享受这个“干爹”的爱护。老头很不幸,顶不住单位和家里的压力自杀了,究竟死没死不知道,但他的子女却找上门来辱骂、殴打姐姐,这场戏精彩极了,尤其是还配上凶悍的河南口音。最牛B的是,对方打完人撂下一句“狐狸精!”然后扬长而去之后,姐姐一言未发,继续埋头刷瓶子,这时候她身边的工友默契极了,一齐沉默着刷瓶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集体的这个冷漠、冷酷的“心理素质”是怎么锻炼出来的?好,1977年,往前推十年,就是那十年的经历锻炼出来的,必然。
这之后,姐姐几乎绝望了,她随便嫁了个人,没几年就离了。姐姐最好的几年青春就干这个了,白瞎了,彻底白瞎了。
几年后,已经是80年代了,姐姐又遇到了那个军人同志,在大街上,姐姐突然就精神焕发了,好像当年那个骚动的魂魄又回到了这具躯体。她毅然决然地穿过马路,来到那男人面前,万分幸福、万分骚包地对他说:我就知道,你会一直爱着我。可是,人家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随后的一场戏(就是姐姐蹲在菜摊上,极度克制地哗哗流眼泪的那场戏),虽然拍得很紧(我的意思就是还可以稍稍松弛一些,像《爱情万岁》那样,不要意图太明显),但却给姐姐这个人物画上了一个非常圆满的句号。这个人物彻底立住了,她成形了,可信。
2、哥哥
哥哥的故事最有趣,但说实话,没什么意思,主要的功能倒不如说是衬托了其他几个人物,特别是妈妈和哥哥的那个瘸腿媳妇,当然还有弟弟。
哥哥的狡诈是这个人物性格的关键,何以见得呢?你别看这厮在外面孙子似的,回到家那是一大爷,分糖块,121颗,他最后能拿一大半。这家伙是真傻吗?他确实有点傻,但是也并不完全傻,所以姐姐让果子揍了人,他就立马带着烧鸡去慰问,精明得很。这个胖子,至少在两样事情上是绝对不傻的,一个就是对人际关系的经营,一个就是食,这个食不防放大一点,也包括色。讨媳妇这个事儿,太说明问题了,他在纺织厂门口看上人家陶美龄了,回家就给他妈使计策,就是猪八戒最擅长的那种:激将法。这还不算,他自己也很有方式方法,摘那么一大朵向日葵,我的天,那放在今天也是很浪漫的一个人啊。可惜,天鹅肉并不总是那么容易得手,胖子的爱情终于还是失败了。
相亲相到的这个农村姑娘,和胖子实在是绝配,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一个可以经营胖子的女人,她的手腕甚至比胖子他妈都厉害。没有她,胖子定不会学会那生存下去最关键的一招:自私。对付来借钱的无赖,胖子的办法实在令人佩服,这绝对是大智慧。
哥哥的故事里有一段惊心动魄的谋杀场面,这场戏也是这片子里的大亮点之一。它涉及到一个共谋的问题,就是一家人要不要达成默契,干掉傻哥哥这个累赘?弟弟买了耗子药,姐姐发现了,倒在了地上,父亲在门口看见了,却选择了沉默。只有母亲,她采取了一个极端但有效的方式,教训了自己的家人。在饭桌上,她专门选在饭桌上,让一只大白鹅喝了毒药,然后全家人看着它毒发、挣扎、抽搐、扭曲着死去。这一家人的关系,实在太不健康了,但是,这里的健康与不健康都是符合逻辑的,是有一个源头的。说到这儿,我不得不再次提醒大家,这片子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缺席者,就是文革经验,它是解释所有事件的关键,它才是77年这一家人遭遇的不幸的真正根源。
3、弟弟
据说弟弟的故事是被迫作了大手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弟弟本来应该是个同性恋。需不需要让弟弟变成同性恋我不管,问题是现在的改动让这人物有些前后不搭。虽然基本上也解释得通,但就是别扭,尤其是他成了一个甘愿吃软饭的人,怎么会?
弟弟的自尊是这样一点点被毁掉的,先是长期的被忽略,长期的,非常长期的,这个你可以尽可能地发挥想象。然后是姐姐的遭遇,因为姐姐的两个梦想先后被击碎的时候,他都在场,一个是伞兵事件,一个是干爹事件。在这个家里,他最可亲近、可信赖的就是姐姐,因此姐姐的挫折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挫折。这之后,还有胖子哥哥在澡堂的口吐白沫事件,在这个家里,他顶着很多无形的压力,而别人却从不在乎,甚至最亲近的姐姐,也利用他,利用他去买那令他难堪的《性知识手册》。
接下来的事件更严重,傻哥哥来送伞,让他很没面子,哥哥“耍流氓”,让全校围殴,他也被株连,情急之下,他居然干出了用伞尖捅哥哥这样混帐的事。这个时候,这个家里最小的男孩的心理事实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没想到的是,随后还有一连串的打击。为了挽回面子,他请果子冒充民警大晴天来送伞,这是个典型的饮鸩止渴的小把戏,果然,第二天当他兴冲冲地吹着口哨来到教室,迎来的却不是尊重和崇拜,而是全体同学的羞辱。这个打击是致命的,这意味着,他被一个集体除名了,唾弃了。之后是另一次唾弃,被女人的唾弃,他跟踪对他貌似有好感的女同桌,得到的却是对方更冷酷的嘲笑。这几乎是他回到安全集体的唯一稻草,但是也覆灭了。
学校这个“小社会”抛弃了他,没想到回到家里也是一样。在“暗杀”哥哥未遂之后,母亲残忍的惩罚手段割断了他和母亲交流的可能,然而父亲,竟然是一个更加不可理喻的男人。这之前,这个男人几乎总是沉默的,看起来似乎是个厚道、老实的男人,万万没想到,当这个男人发现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画的一幅女性人体之后,竟然大发雷霆、歇斯底里了,这个暴怒的男人甚至对着屋外大喊:邻居们,快来看哪,我家出了一个流氓!这一次,弟弟的退路被彻底堵死了,他只好离家出走,离开了这个城市。
80年代以后,当他带领自己的女人和这个女人的孩子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对父亲的仇恨依然没有熄灭,甚至他的婚姻,都是对父亲的挑衅。但是,他自己也在这种丧失了尊严的生活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报废掉了。
4、爸爸和妈妈
爸爸和妈妈在文革的十年中发生过什么,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但那一定是可怕的经历。妈妈处理事情的果断、凶狠和不择手段,恍惚还是那个时代的一个影子;爸爸呢?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的父亲,原本也是个有着暴力倾向的人吧。
这些被扭曲的人格,很可能获得了某种可怕的遗传。
5、孔雀
最后,那孔雀终于开屏了。父亲和母亲没有来,但孩子们都来了,他们都来了,却也没有一个能等到看见孔雀开屏,这就是顾长卫想说的,那个时代的人,没赶上好时候。可是,谁能赶上好时候呢?孔雀确实开屏了,但大多数时候,面对我们的不是它美丽的羽翼,而是它那不怎么雅观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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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的一句“七十年代的夏天”的时代背景基本已经奠定了影片的大致故事走向。
二姐的故事是在那个年代屡见不鲜的。随着文革的结束,一代年轻人的生活似乎随着社会的进步有些打不着方向,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却都因为自己的不满意,成天闷闷不乐。终于,她遇到了一个让她心神荡漾的兵哥哥。从此,为了追求到这位帅哥,当伞兵就成了她最强烈的愿望。但接下来,她却发现他正在和其他女孩亲热的打球。她扔掉了给士兵买的啤酒和烟,酒瓶从高高的桥上落下,正如她颓废的心情。她把自行车后绑上自制的降落伞,在大街上飞一般的骑着,如同一只欢快的孔雀正在奔跑。然而,这是注定徒劳的自我安慰:母亲很快赶来,将欢快的孔雀变为了垂头丧气的乌鸦。然而最后,二姐还是只能回到医药厂的那堆女人中间继续刷瓶子。由于时代和观念的强加干预,二姐参军事件的结局只能是“开屏未遂”。紧接着,二姐遇到了有着许多共同语言的“干爹”。二人有说有笑,载歌载舞,孔雀之尾再次蠢蠢欲开。然而这段忘年之交在那个时代背景之下正好似大雨里的蜂窝煤,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它的黑浆涂地、土崩瓦解。在一声“狐狸精”的痛骂声中,孔雀又变成了乌鸦。
接连的打击使得二姐终于向现实妥协。“我决定要结婚了。”二姐的故事在悲剧中告一段落。
大哥在生活中处处被人欺负,但他幻想着“自由恋爱”,激着母亲去向心上人提亲,但这只能是自讨没趣。最后,心上人在拿着一大朵向日葵的大哥面前上了男友的自行车,将大哥“孔雀开屏”的欲望封杀在了摇篮之中。影片还“残忍”地设置了大哥送伞的剧情,巧妙的让大哥和二姐一样,被众人打成了满身黑泥的“乌鸦”。
三弟,一个懦弱而虚荣的小白脸,最终被父亲因一张裸体画而赶出家门,到头来只能过靠老婆吃饭的日子。
二姐、大哥、三弟这三只“孔雀”都渴望着开屏,然而,现实给了他们沉闷的当头一棒,他们最终都只有以结婚的方式来妥协。所以,所谓“活在堕落与开屏之中”的“开屏”仅存于幻想之中。
其实,他们无法“开屏”的原因可以看做是这个社会的束缚。当社会这只大孔雀尚未显露风采之时,任何其中有着妄想小孔雀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这是那个时代背景中“孔雀正要开屏”之时所特有的现象,但也可以映射到现在的许多社会问题。
在影片的结尾,姐姐在街上遇见了少年时的心上人,试图重拾那片残破的感情,但一切均是徒劳。即便是泪水也无法洗净满是伤疤的心。片末,哥姐弟三家人在动物园中相继看到了孔雀,但三家人都渐行渐远之后,孔雀才缓缓的展开了自己丰润的羽毛。这也绝妙地印证了全片的主题:他们三人只是一个时代悲剧的缩影,在社会的翎毛盛开之前,他们提前燃烧了自己的激情,而换来的,是平淡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其实我原本讲的,恰恰是理想的重生,但是重生就意味着一定要先幻灭,然后才能重生。”——顾长卫
“天远难穷休久望,楼高欲下还重倚。”前半句也许可以对应《孔雀》,后半句仿佛在说《立春》。导演顾长卫如是阐释自己的两部作品:“姐姐所面临的时代是一个禁锢的时代,它禁锢着所有人;王彩玲的时代,看上去每个人都有了自由,每个人都有机会,其实更为复杂。姐姐的悲剧在于时代在和她作对,王彩玲的悲剧在于她和时代作对。”
《孔雀》的片头,沉浸于手风琴中的姐姐全然不顾壶中烧开的水,正是虔诚信徒的形象写照,梦想是避免发疯的迷药,价值是拯救灵魂的直觉。姐姐的心在自由的天空,跳伞的意象如此丰富,伞兵因此成为她一生的最爱;与干爸一起拉琴跳舞的时候,你看尝尽孤独滋味的她饮鸩止渴般的眼神,仿佛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成为一场狂欢。如梭伦所说的,神只是叫人看到幸福的一个影子,随后便把他们推上了毁灭的道路。张静初的脸有着这个角色所需要的难以调和的戾气,但姐姐绝非对现实一无所知,她懂得置办烟酒以疏通渠道,她知道笼络局长司机以达到现实目的——但,从看到满载伞兵的军车离去的那一刻起,姐姐已经对现实背过了身,个体决然告别了普遍性和稳靠性而完完全全地活在了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而那个长得比姐姐都秀气的弟弟却只是“沉默得像个影子”,羞涩是回避自我之外的本能,懈怠是不堪俗世负重的悲观。知道“和跳伞有关”要用钱的他可以倾其所有地帮助姐姐,自己却仅限于隔岸观火中望梅止渴,姐姐已经让他看到了理想主义者所有的冲锋陷阵、以及头破血流。在处事太过老到的母亲与性格太过鲜明的姐姐的衬托下,“隐遁”的父亲与“智障”的哥哥让弟弟在强烈的恋母/姐情结中无法自拔,缺失的食指正是其阉割的隐喻(片中删去了同性恋的情节)。在同学面前丧尽颜面、喊着“他不是俺哥” 的弟弟用伞头全力刺向了哥哥,同样残忍的镜头在送礼场景中重现:看着被狗吠吓到踉跄失态的父亲,他报复式地大笑不止。弟弟仿佛是全剧最软弱的一个人,却在全家人(除母亲外)“合谋”毒死哥哥的行动中担纲了执行者的角色,这已不仅仅是象征意义上的“弑父/兄”。和姐姐目的不纯的婚姻一样,结婚不但成了弟弟提前退休的捷径,更成为他恋母情结的归宿——如年长他许多的妻子所抱怨的“以前养一人,现在养两人”。
片中的父母皆是世俗力量的化身,母亲是爱,父亲是法或理性(片头吃饭时命令被喧闹声吸引的弟弟“回来”、以暴力制服了姐姐的绝食与妄想、以及赶走了保存人体画的弟弟),爱与法合谋将理想主义扼杀至穷途末路,姐姐却是不为世俗所动的人,撕下了所谓的爱之幕纱与整个世界对抗,她明白“爸妈只喜欢老大”——哥哥真的是傻子么?他既知道为了撇清“俺妹子多管闲事”拿烧鸡赔礼道歉,懂得用言语激将母亲为自己提亲,攒下香烟待喜子借钱时一报还一报——不,哥哥只是放大了的现实主义者而已,老老实实地安于蝼蚁之生,拒绝神话,躲避崇高,智障是自私、冷漠与贪婪名正言顺的保护伞。林肯说过,也许上帝是喜欢普通人的,因为他造了那么多的普通人。
如果说弟弟像哈姆雷特,姐姐则像堂吉诃德——在人生最绚烂的“开屏”那一刻,自行车就是她的驽骍难得(Rosinante),她的飞蛾扑火与一意孤行,只献给超出人物以外的某种永恒理念的信仰——杜尔西内娅只是一个名字,并不实际存在。看到真人版堂吉诃德的果子由衷发出“他娘的”的感慨是五体投地的惺惺相惜,夺伞不还是为了表达好感,姐姐却以殉道者般的决绝姿态脱下裤子,让他无路可退——就像姐姐找果子摆平事端的时候他反问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流氓?”——姐姐才是真正不可救药的亡命之徒,哪怕抛弃现实性的结果不可避免的是人性的丧失。弟弟则缺乏姐姐那种“流氓”到骨子里的勇气与持守信念的刚毅(manliness),过度的反省与权衡伴随着从行动到思想的撤退、从世界向自我的逃离,生命成为虚无的祭品——“爸妈都说,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可我却想一觉醒来,已经六十岁了。”姐姐从容燃烧,弟弟却只能苟延残喘,殉道与超脱同作为自杀的变种,正如理想主义与虚无主义只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而已——卡夫卡笔下的饥饿艺术家不是为饿而饿,只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食物”。
片尾幻灭的青春是燃烧殆尽后的灰烬,动物园里的孔雀依旧迟迟不肯开屏,姐姐告诉女儿“爸爸老家漫山遍野都是孔雀”——仿佛她被问之失踪弟弟的下落时幻想的“俺弟弟当海军周游世界”,以及见到了落魄的梦中情人却告诉弟弟这是“一直爱着我的人”一样,她一直生活在别处;弟弟则一如既往地无所谓:“反正冬天孔雀也不开屏”。然而——用顾长卫自己的话来说:“我们也不忍心最终孔雀不开屏”——和解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孔雀终究还是开屏了。裴多菲说过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编剧李樯是这样定位《孔雀》中如安阳般在七十年代的中国遍地都是的小城的:“就像是无数流落民间的技艺之人,在他们当中有着劳苦无常的命运的证据,不被诉说的沉寂衰败的时光。”《孔雀》所讲述的虽然只是一个家庭的故事,却让观众感受到了作为时代囚徒的人们一边生活其中、一边建构囚牢的悲怆,用艾WeiWei的话说:“《孔雀》是一部政治性很强的电影,顾长卫把这个最难的题材控制在一个最低的层面去表现。”
同样是对“多余的人”的描摹,顾长卫有着比王家卫更沉实的姿态,以及后者所没有的、热血的温度——这是他割开自己的血管,任殷红汩汩流下的温度。而现实中的我们,或许正像顾长卫所说的那样:“我永远都不会向现实妥协,但我不如姐姐圣徒般执着;我也有现实功利的东西,也会有狡猾的时候,但我不如哥哥;相对于弟弟那样的勇气,以及他的消极面,我也没彻底地做得像他那样”——同样的痛苦就像阳光,落到了所有人的身上,然而,“尽管一生再黯淡,平庸的岁月再漫长,也总可以等到开屏的瞬间,这样的瞬间,便足以将生命照亮。”
附:
吴宇森:我哭了,它让我联想到我小时候的生活。这批国内演员真的太出色了,我很喜欢张静初的表演,很自然,有张力,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
姜文:我看过《孔雀》的剧本,但我知道我导不了,我知道有人导这个本子一定比我好,这个人就是顾长卫。老顾的这部作品我看了两遍,非常感动,《孔雀》在国内公映时,我还要进影院看第三遍。
田壮壮:这个剧本其实已经写好六七年了,但始终没有拍成,但是顾长卫把这样一个好的电影作品完成了,这样的作品,只要完成就是成功了,就会一直流传下去。《孔雀》让人很震撼,看过之后我很惊叹。
焦雄屏:《孔雀》的婉转细腻和诗情横溢,让我又哭又笑。这里面有成长的梦,有现实的无奈,也有不堪回首的中年梦碎。最可贵的,是在一片虚假和装腔作势的中国电影中,拍出了真情,拍出了你我可能都能忆起的不光彩和维持尊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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